谁都不会想到皇帝踏进演武场的观武台里第一句话居然是“叶狗蛋儿这个名字挺好听,很适合那个奴才……”,叶嫣儿在皇帝随后挥挥手说了一声免礼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个冷峻的男人很少会有今天这样的笑容。
“老臣……老臣身子有点不舒服,不方便行礼了……”叶勋哆哆嗦嗦地把他的酒壶递给叶嫣儿。
“大祭司的酒还这么的香浓,”百里穹图却夺过了那个铜质的酒壶喝了一口,“还是老配方么?嫣儿越来越漂亮了可是。”
“用我喊公主过来么皇上?”叶嫣儿脸上有点红晕。
“不用了,让她好好练刀吧,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无尘的影子,”皇帝摇摇头,“你去帮我找两个杯子过来,普普通通的就行,不要透露我在这里的讯息。”
“知道了,臣女这就去。”叶嫣儿应声而去,她离开演武场的时候忐忑不安地回过头去看皇帝和自己的爷爷,其实这两个人年纪差不了多少,此刻他们的背影交融在一起,像是多年的好友。叶嫣儿一路小跑,从演武场外的茶水阁挑了两个祭拜武神的水晶杯然后又一路小跑跑回演武场的观武台里。
“外面没有什么人吧?”皇帝的声音格外慈祥,不像是平常上朝时候的庄严。
“没有。”叶嫣儿把杯子递给皇帝摇了摇头。
“那就好,”皇帝的手里不知从哪里摸来了两条烤羊腿,“叶老头儿,来尝尝,宁妃的手艺,跟你的手艺差不多。”
“她的手艺是我教的……”叶勋接过烤羊腿的时候喏喏地说了一句。
叶嫣儿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忐忑不安的有点发憷。
“嫣儿也找个位子坐吧,看着点儿公主,不要让她发现我们在这里。”皇帝对叶嫣儿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不用拘束。
“是,谢皇上。”叶嫣儿在皇帝和叶勋大祭司后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叶老头子,还记得有一次西域的人进贡了几条豹子肉么,那一次我戒斋,你偷偷跑御膳房自己做了吃了个精光,还跟我说什么豹肉是神的骨肉,只能你们这种人来品尝不然我吃了会暴毙的……”百里穹图没有再用“孤王”和“朕”这样的字眼。
叶勋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老头子喝酒,”百里穹图给叶勋倒了一杯酒,“不过听说你烤得豹肉是最好吃的,谁都知道你是个勤快的吃货,那一次我从神庙里溜出来想和你一起分了,可是你不讲面子,非要自己独吞,还说我必须戒斋戒够了,不然天下会大乱。”
“都是过去的事了,能不提么……”叶勋喝了一口,语气有点别扭。
“不过老头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豹肉里的确有跟暴血药剂一样的成分,老头子当时热得脱了衣服在寒雪里乱跳……”百里穹图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那一年老头子三十一岁,我二十七,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啊。”百里穹图说完,撕了一块儿羊肉放进嘴里开始嚼来嚼去。
叶勋没有吱声。
“墩子哥,我们好多年没有一起好好地喝过酒吃过肉了。”皇帝端起杯子,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你确定你来之前没喝多?!”叶勋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和皇帝一样奇怪,他沉默着看着烛光里远处那个瘦弱的挥着刀的女孩儿背影,然后叹了口气。墩子是他小时候爹娘取得外号,举国上下知道这个外号的人,还能确信活着的,就只剩下百里穹图这个大秦皇帝一个人。就连叶勋的女儿叶嫣儿也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叶勋学着皇帝的样子,把整整一杯烈酒喝进了肚子里。
叶嫣儿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有好多的事,都是大家不知道的,他们此刻坐在一起,像是忘年之交,更像是父与子。
“自从你不给我酿酒的时候,我已经没怎么喝过酒了。”皇帝抓了抓自己的脑门,苦苦地笑了。
“这话听上去怎么酸不拉几的……”叶勋皱了皱眉。
“应该是苦才对,”皇帝摇摇头纠正大祭司,“我好久没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地喝酒吃肉了,所有的人都开始离开了我。白风尘、鹿昂父子、还有我的爷爷,以及过去的你。”
叶嫣儿在一旁听得惊讶起来,皇帝和她爷爷的交往居然可以追溯到皇帝幼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