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后半夜的时候天色彻彻底底地暗了下来，雨也已经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海面上逐渐恢复了应有的静谧安逸，夜空里漆云逐渐散去，显露出点点星芒。几十艘战船紧扣在一起，它们之间用铁锁链连接着，钨铁打制的铁链看上去相当结实，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这支船队跟在一艘指航船的后面，从碧池国东海岸出发，一路顺风向北航行。

船队前面的指航船是碧池国的造船工匠们的心血结晶，虽然是作为指航船，但是却是所有船只里火力最大的配备最好最齐全的一艘。这好让它在关键的时候能瞬间变成海战里攻击力最彪悍最强大的临时冲锋船舰。

七门火炮每一门都配备了二十三发碧池国海战时引以为傲的火榴弹，威力十足。此外还有七个人合力才能拉满弓的大弩，这种大弩装填着穿透力极强的刺金箭，三到五里之内的距离，它的威力足以穿得透一支主力战船。

如果穿透点选择得当的话，将其沉溺也不是做不到的。

夜色已经越来越凝重，随着船队的不断北行，指航船的周围开始漆黑一片，泼了墨一样的乌云遮蔽了微弱的星光，伸手不见十指。

指航船的甲板上，十来个士兵轮流着向前方攒射着照明弹，他们的臂力足够强悍，百十斤的大弓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拉开，射出去的照明弹足足映亮了方圆十多里的海域。船长顾青辞带着三个副手，个个打足了精神凝视前方短暂的光明，他们也害怕会驶入暗礁区。四个人站在瞭望舱台上，手里撺着经过特殊工艺制造的海哨。

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和危险，他们便靠这种小玩艺儿通知其他船只做好应急准备，迅速而又快捷。

可是任凭他们的眼力再好，也防备不及茫茫海域里各种有可能性出现的情况。指航船与船队隔着五海里，数十丈的指航船忽然间晃动了几下。顾青辞扶着副手的肩膀站好后迅速吹起了进入紧急应险状态的哨语。

副手们动作起来，经久训练考验的他们迅速降下主帆和其它副帆，甲板上的士兵们也开始向上倾斜而有规律地攒射着附火箭，短暂的时间里所有的船只都降下翻来，船队停止航行，已几乎禁止不动的状态分散在海面上。

颜小叙从主舱室里冲出来的一刹那间，本能地向右一个侧翻扑倒在地。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在他刚刚冲过来的主舱墙板上，三指厚的榆木镀铜墙板被从中砸裂开来。船的其他地方也被同样的方式砸击。甲板因为震动，溅起四下里纷散的木屑。

颜小叙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他调整着呼吸，随着直觉躲避着。

他现在像是张已经搭好弓，全身紧绷，只需要给他一个目标，他就能蓄力而发，直取目标。可是，在茫茫黑夜里，他的眼睛如同瞎子一样，看不见任何目标。以往里他还能凭借听力，可是他竖起耳朵，听到的只有猎猎的海风声和人们的呼叫声。

但是他感觉得到，那东西不是刀剑炮弹之类的东西，倒像是攻城器械投石机发掷出来的巨岩一样。颜小叙朝瞭望舱台上奔去，在那上面顾青辞一时间慌了神。颜小叙忽然间觉得有寒意从背脊出升起，这艘指航船的二层休息室里，可是休息着几个月来精心挑选出来的隐蝠们，他们个个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好手。

他们在陆地上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百万之师中取获敌军将领的首级，但是，这里茫茫大海，如果沉船的话，他们估计连条鱼都不如。鱼儿至少能够在海里活命，他们可就不一样了。

“将军！我们被偷袭了，不是海里的生物，是人！”顾青辞大声喊，“八成是遇上海盗了，这片海域经常是商船频繁出没的海域，所以有海盗在这附近驻居。他们驯养一种叫做海狮的两栖动物，骑着他们作战。他们是海中的骑兵，战斗力不屑于诸国陆战军队里的骑兵。他们团结起来很厉害，而且很多海盗会使用一种叫做‘千斤锤’的抛石术，威力极其霸道！”

“千斤锤？”颜小叙皱了皱眉，“抛石术？这里是茫茫的大海，他们哪里拿来那么多的石头投掷？”

“将军没明白臣下的意思，”顾青辞拱拱手解释说，“他们不用带很多石头，或者是说不用带石头，投石术投的不一定是石头，将军可听说过有一种冷兵器，叫做流星锤？千斤锤啊投石术，只是像你们习武之人所说的武功秘籍一样，不用顾名思义。有点像是四两拨千斤，经过一定的角度和力道，重达不到三十公斤的铁锤被他们抛出来砸下，重量加上势力，少说也得百二一千斤的。”

“这是他们，”顾青辞看着苍茫的夜色接着说，“在向我们示威。”

颜小叙看了看被击毁的船体部分，点点头说，“原来如此，对了，”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回禀将军，”顾青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属下在参军以前，曾经是赤潮海贼团里的冲锋将。”

“噢，原来如此，”颜小叙上下打量着这个年纪不算太大的船长，他的眼睛里有几丝沧桑，那种沧桑，是每个上过战场的士兵里，都拥有的沧桑，“你到底是？”

“碧池国第七海军鲲鹏之师大统御使，顾青辞。”顾青辞抱拳回答说，他侧过肩，露出右臂上的臂章，“之前将军单枪匹马从我们的船上救走南夏国的易水寒时，我也在场。”

“那么你有对策了么？”颜小叙接着问，指航船恢复了片刻间的安宁后又遭到了新一轮的打击，隐蝠们没有接到命令，但是仍旧一个个抄起重盾遮护在指航船船体的要害处前，他们三个人一小组，彼此背对着呈三角形，然后他们将盾牌高举过肩膀，扎起马步借力于整艘指航船。

顾青辞摇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好的计谋，不过最大的海贼团也不过百人，他们的力气再大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的坐骑是打不了持久战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估计海狮们自动就潜入海底或者返回海岛了。所以说我们只要坚持住，和他们打消耗战。”

“其他船只受到攻击了么？”

“没有，估计海贼们以为我们是大商队，所以合力围攻领头的，他们这招叫做杀鸡儆猴。”

“可是我们不是给人肆意宰杀的母鸡，”颜小叙咬了咬牙，“区区海贼而已，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歼灭他们！”

“可是……”

颜小叙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刀，怒喝一声，“没有可是，军队的铁纪，服从命令，否则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