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人:百里船队,百里家八王爷,百里耶。
“昨夜多亏了鹿小哥,这些我都写进了海事录中,返回了西梁后,我必然写奏本为两位请功。”百里耶收回了海事录。
“谢八王爷。”鹿尘微笑,并看不出多么惊喜。
百里子鸢倒是露出赧然的神色。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南野和黑衣人推门进来,“王爷,得空进一步说话么?属下在那条龙鱼身上找到点东西,跟那条怪蛇倒是有点关系……”
百里耶迟疑了一瞬,“子鸢还有鹿小哥,一起来吧,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知道鹿小哥一定有兴趣,不如一起来看看。”
黑衣人不说什么,让到一旁,闪出了道路。
百里烟江号这般大船的底舱不止一层,最底下是镇船的铁芯和压舱石,其上分别用于安置利弩石炮,或者堆放杂物,庖厨则独占了半层。
舱门推开,扑鼻而来的味道让人一阵晕厥,那是鸡猪粪便的气味混合着血味儿,又混着厨房里蒸煮的香味,温热而沉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想吐,鹿尘也忍不住掩鼻。
“难怪古人说君子远庖厨。”百里子鸢笑了笑。
舱里黑蒙蒙的,只有几个小小的侧窗透点光,隐约可见这边一圈几十头肥猪,那边一圈百来只鸡,大个的土瓮里养着淡水鱼,陶盆里种着蔫巴的细葱和青蒜,居然还有一串赤红的辣椒,猪没精神的哼哼着,雄鸡追逐母鸡发出刺耳的尖叫,羽毛和尘土一起飞起。
“远航若只是吃鱼,水手难免疾病缠身,痢疾、坏血都是要人命的病,所以这庖厨虽臭,却是保命的地方。”百里耶倒是很习惯这里的异味,“尤其葱蒜,佐以鸡心椒,克制痢疾,灵验无比。”
“八王爷果然精于医药,昨夜还多亏了八王爷抹在我刀上的药。”鹿尘说。
百里耶微微一愣,并不多说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
南野走到庖厨的尽头,拉开一扇沉重的木门。
木门里是个单独的舱室,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巨大的台子,表面包裹着熟铁,及其光亮,四周略高,中间下凹,最中央一道深槽,引到旁边的木桶里,这个舱室全然不见光,只有几个透气的小孔,靠台子边一支油烛照亮,台子上放着那条修长的火焦龙,盘曲起来,尾巴还得拖到地上。
“这是?”鹿尘四下打量。
“哦,船上剖鱼的地方,深海里能捕到大鱼,生鱼腩是绝品的佳肴,就在这里剖开。生鱼沾不得异味,所以这里得跟庖厨隔开,剖鱼是个讲究的事情,连刀都不能用铁刀,否则铁味渗进鱼肉,吃起来就没那么爽口了。”百里耶解释说,“参谋青栗是剖鱼的行家,什么时候捕到上好的海鱼,让青栗一显身手,给鹿小哥吃个新鲜。”
龙鱼一身灿烂的金鳞丝毫不变色,在烛光下好似纯金铸成,棱角分明的鱼头和角骨透出几分壁画上的长龙的雄武之气,鱼尾则温婉阴柔。
“当时那么乱,这龙鱼倒是没有掉到海里去。”鹿尘说。
“跑不了,那些渔民贼着呢。在鱼嘴里埋了十字钩,用根绳子拴死在甲板上了。”黑衣仵作双手用力,掰开鱼嘴,露出一排锋利而细小的牙齿。瓮口大的嘴里,一枚十字钩闪着冷冽的光,四根利钩插进鱼嘴里。
“这什么意思?要是靠近岸边,这鱼倒真能卖一笔钱。可这是在深海里,谁偷他?”青栗不解。
“我是说跑不了,不是说丢不了。”黑衣仵作声音木木地,没有生气,“他们怕这鱼溜走。”
“死绝的东西,跑哪儿去?”百里子鸢插话说,“他们不是说这鱼要成龙了么?捕它都怕触怒海神。倒敢下那么重的手?这嘴都快给钩烂了。”
“公主不懂这些渔民的心思,渔民敬海神,可不是帝都里面皇帝祭天,虔诚恭敬。要是这龙鱼没死,他们没准倒是要放生。可一旦死了,他们又会有别的念头。渔民说龙生九种,所以命也是九条,死了一次还能活过来。这龙鱼跟人一样会怀恨,我们杀了他一次,他若是复活,就会溜走去给海神报信,让海神叫巨浪来掀翻这艘船,所以得钩死他,钩烂嘴算什么,不管他们,他们早就把这鱼大卸八块了。”黑衣人说,“我看他们还设了个炉子祭这鱼。”
“真邪。”鹿尘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