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何必又教鹿尘,随他去好了,不会武术对他也好。”白老夫人眉梢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却还在埋怨。
“上阵兄弟兵,”白风尘陪着笑,“鹿尘和白鹭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而且白鹭练得静岳是能够克制鹿尘的,鹿尘不过练成一点武术,将来白鹭成了大器,他还可以保护白鹭,等魔君被联盟打败了,鹿尘在碧池跟着白鹭做一个参将什么的,对白鹭也好。”
“你就是想得周到。”白老夫人再也无话可说,挽着他的胳膊,一起钻进被子里。
里面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下去,到后来只有吃吃的笑声,隐约中还在谈着什么将来的事情。
屋外,星月的光辉流泻下来,难得的静馨。
万家房舍,屋顶仿佛都流淌着一层水银。
挑出很远的宽阔屋檐下,一个还显得单薄的黑影独自站在星月都照不到的黑暗里。
屋内细碎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鹿尘抬头凝视自己怀里的龙渊枪,枪锋寒得令他心里颤抖。他看看屋后的小松林,又看看自己的北厢房、园子里满是青草的石墁地,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转了一圈,抱着枪默默地走在园子里,连屋里的白风尘也不曾发觉他的来去。
鹿尘的脚步像一只潜行的猫,白风尘总是说那不是磊落的脚步,其实虎豹的脚步和猫并没有区别,只不过白风尘未曾见过虎豹。
走到了墙边,鹿尘左右看看,搬了几块大石,垒起了一个阶梯,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墙头。他沿着墙头默默地走,无边的琉璃岛城在他脚下沉睡。
鹿尘只是这样走着,一遍又一遍地来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最后鹿尘坐在了自家的屋顶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枕着自己的膝盖,好像要在微寒的夜风里睡着了。
“鹿尘,鹿尘……”一个细而轻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鹿尘猛地惊醒,回过头,看见一双白色的眼睛在看他,花瓣一样的嘴唇边带着一丝玩闹的笑意。
“子鸢?”鹿尘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首领和我住在碧池国主安排的府邸里,我想出来看看,可是白日里出来总是不方便。”
“不方便?”
百里子鸢瞪大眼睛,拈起脖子边那缕淡黑色的头发,“看我眼睛的颜色,还有头发,你说我怎么敢白天出来呢?谁不知道我是百里家的公主,我一路上都戴着风帽,有的时候真恨不得把帽子扔了,骑在马上披着头发跑,可是颜首领不让。我恨死了。”
“我看了啊,”鹿尘认真地点点头,“挺好看的。”
百里子鸢呆了一下,“人人都像你那么呆瓜脑子就好了。”
鹿尘并不生气,“你回去吧,夜深人静,外面可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百里子鸢叹了口气,“没想到来到碧池,像是个犯人一样。”
鹿尘看着她拈起白裙的裙角,站在屋脊的尽头,微风吹起她黑色长发上的白绸飘带,整个人像是虚幻的。
鹿尘忽然注意到百里子鸢是赤脚的,半是透明的脚轻轻地踏在青灰色的瓦片上,盈盈地踮起来,像是随时就会飞走。
鹿尘默默地站起来,百里子鸢歪着头看他,许久许久。
鹿尘明白过来,窘迫地抓了抓脖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西梁城,是碧池。夜里会有贼的,他们拿着刀在街上抢劫。听说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那些人跑到这里来,还是吃不上饭,就只有做贼。”
“喂,呆瓜,你那么丧气干什么?”百里子鸢说,“你爷爷对你很凶的样子,他后来又骂你了么?”
鹿尘摇头,“其实他也不常骂我的,他不管我的。因为我不是他的亲孙子。”
“你在这里坐着不冷么?”百里子鸢绕开话题问。
“不冷,我不是很怕冷的。我刚才想去练枪,可是现在不想了,我又不想睡觉。”鹿尘说。
“那我们说话玩吧,我要听关于龙的,”百里子鸢说,“我偷偷跑出来,要等颜首领睡熟了才能回去,要不然就糟糕了。”
“我……也不太知道。”鹿尘讷讷的。
“别怕别怕。说错了也没事啊,你以前说出海的时候画了神仙回来给我看,我们就知道了。”
“画神仙……”鹿尘低下头去,“我只是说说的。”
“什么啊?你不是答应的么?不能耍赖吧?你怎么是这样的?”
鹿尘忽然站了起来。
他倔犟地转过头去不看百里子鸢,“我不会画神仙给你看的,因为我根本不会画画。没有人教过我,我连字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