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烬的胜负怎么样?”
“已经胜了第一场,究竟是都督家里将门的子侄。照这么看,这一名对手也能拿下。”
顾都督停了一步,转向演武场中。
身披碧池禁军黑色皮铠的少年正占据了上风,他右手重剑,左手铜盾,攻势凌厉。铜盾也被他用作了武器,双手左右挥舞,每一击都用足了力量。
对手的武器是两柄锥枪,本来是直刺的武器,可是完全被他大开大阖的攻击压住,根本没有刺击的机会,只能一步一步后退。
“倒是有精神,”顾都督笑了笑,“可是他叔叔何时教过他拿剑当大锤挥舞的战术呢?”
顾都督不再停留,跟着内监上台拜见国主。
国主还没有下令,内监们已经机灵地搬来了椅子,放在国主的位置旁,侍候顾都督坐下。
“都督的侄儿果然勇猛,怎么以前从未听都督提起?”国主泷罹赞叹,“都督何不送他进碧池宫廷伴读?将来跟随泷炽征战,为你们顾氏再添一员名将,可不能就此埋没了英才。”
顾都督笑笑,“这一次他是自荐,我也不阻拦。不过他的心性,终究还是不够沉稳。国主的好意臣下心领了,如果他真是英才,任谁也埋不住他的光辉,谢谢国主的关心。”
国主点头,遥遥地指着不远处端坐的一群百里武士,“那边居中的就是百里家的安国公主百里子鸢了,上次我们在港口接引他们的时候,都督也是见过的。”
顾都督注视了一刻,“旁边那个,是百里家八王爷百里耶吧,据说这个人很厉害。”
另一边,百里子鸢抬头看着天边的雁,演武场里的呼喝声离她耳边似乎很远。她不喜欢这么多人,低头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觉得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公主,这场演武是特为你准备的,该看的还是要看,不要失了礼数。”百里耶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百里子鸢收回了目光。她转眼扫了一下不远处碧池国的紫衣公卿们恭敬地侍立在旌旗下,只觉得有些敬畏。百里子鸢心里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人是在看她的。
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就在华服高冠的国主身边,一个黑铠的都督正遥遥地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一碰,都督冲着他微微一笑。
百里子鸢愣了一下,也笑了笑,各自转开了视线。
顾都督的目光扫到碧池宫廷少年们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那日在岳麓酒肆相遇的白风尘正围着年幼的年轻人忙碌着,为他整理护臂,擦去皮盔下的汗水。
而另一个独自站在没有人的一片地方,抱着他的枪,看着演武场里,他的汗水一样从皮盔里流下,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他不看谁,也听不见周围的鼓点和喧哗。
静静的一个人,像是一块倔犟的石头。
那是鹿尘,他怀里的枪指着天空,枪刃上变幻着凄惨的乌黑色。
演武场里,顾烬已经被对手逼到了演武场的边缘。
“喝啊!”顾烬的重剑脱手,已经全无兵器,百里少年一脚踏瘪了落地的铜盾,锥枪笔直刺出。
锣声震耳,顾都督猛地站了起来。
顾烬已经失去了平衡,这一刺,他左右都避不开了。
金属的震鸣声针一样刺耳,第二柄锥枪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百里少年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顾烬一屁股坐到地上。
多数人都看不清楚那瞬间的变化,只看见隔开顾烬和百里少年的是一柄沉重古旧的长枪,穿着禁军服色的少年站在了演武场的旁边。
顾烬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孩子,知道是他投出了长枪为自己格开了锥枪的追击。
“多谢你,”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我叫顾烬。”
孩子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瞬,转而去看那个百里少年,“我叫鹿尘。”
“第二场,百里家三王子百里秋庭胜!”司仪的教官高呼了起来,冲上去狠狠地扯了鹿尘,“下去!不懂演武的规矩么?可没叫你的名字!”
“真是没教养的孩子,”黄金王座上的国主泷罹也皱着眉摇了摇头,“在百里家八王爷的面前,那么不懂规矩。”
白风尘远远看着国主的神色,脸色有些苍白。鹿尘又给他惹祸了,本来已经来得晚了,又冒失地出手。
八王爷百里耶却神色安详,举起酒杯遥遥地向着鹿尘,“又见面了鹿小哥。”
国主一愣,两边坐席上都响起几声温和的低笑,顾都督起身说,“还是臣下去做个仲裁吧。”
“最好!最好!”国主泷罹点头。
鹿尘看着那个黑色衣甲的都督远远地从国主泷罹身边走下,低了头有点忐忑。
“都督,这个小子……”教官指了指鹿尘。
都督摆了摆手,从腰间摸出小小的皮囊,给自己的烟杆里满满地塞上烟草,这才抬头去看鹿尘,“从军,最重要的就是守令。不是人人都是都督,也就不能任意妄为,而且就算你是将军,也还是不能不守令。你今天还未轮到你就擅自上场,已经违令了。”
“是。”鹿尘拱手
都督转头去看那个百里秋庭,“双手兵器,必要的时候放弃一手,以求杀敌,是一个很好的战术。顾烬输在你手下,不亏。不过你若是能把双手锥枪加长,就能全攻全守,否则一开始也不会被顾烬的重剑压住。”
百里秋庭却不回答,也不抬头,他死死地盯着那杆插在地上的战枪,露出戒惧的神色。
“是杆好枪啊,”都督点头,“可惜还能认得它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猛地在鹿尘的背上一击,把他推进场里,“既然违令,就要将功赎罪。你能胜几人,就胜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