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跟白鹭比起来,我其实很蠢的……”鹿尘略略有些尴尬。
“那你为什么还要学武?做一个隐居的人不好么,像是风鸣镇上的骊娘一样。”百里子鸢低声问道。
“我有时候也想,也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将来有一天,我要守护我们鹿家的威严的,要像我父亲那样藐视天下的武士群雄。我也可以保护你,这样我活着才有意思……”鹿尘忽然摇了摇头,“可是看见你和魔君秦舞试手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想错了。我做不到的,白鹭有时候说得没错,我再怎么努力,都是个懦夫。如果换了我在魔君秦舞的刀下面,也许我根本连刀都拔不出来,看见你快死的时候,我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鹿尘苍白地笑了笑:“子鸢,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要是我有你那么大的胆子……”
“我也没有那么大胆子。”百里子鸢忽然打断了鹿尘的话。
“什么?”鹿尘不解地看着百里子鸢,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大胆子,我也害怕啊,”百里子鸢笑笑说,“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鹿尘,我很怕死,比你更怕死,所以我那时觉得自己心里有个人在使劲地喊说不要让他杀了你,不要让他杀了你……只有我能救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我练刀上阵的时候很发疯?因为我有时真的很怕,我想我不是南野南羽,其实没人会管我的,我要想出人头地,只有靠自己,只有练好刀术,我上阵才能不被人杀,才能活下去,我之所以冲到魔君阵后,是因为我想做出点什么来,让三叔父百里卿和这个大家主真正的认可我,单单从狼群中拔刀救出他,是远远不够的。”
鹿尘惊讶地看着百里子鸢,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纯白色的瞳子。
百里子鸢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看着大车的顶篷,“昨天夜里我梦见我妈妈了,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很想哭。”
“你妈妈……是怎么死的?”鹿尘问。
“他们都说我阿妈受到了我诅咒,疯死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死的。”
“诅咒?”
“对,大家都说我的星是五韵星角之星,我出生的那天,大秦的天空再也没有一颗星辰,他们说我的命星其实是和巨阙一样可怕的星辰,能够吞噬一切。其实……我根本记不得我小时候的事情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讲给我听的。”
“难道是……失魂症?”鹿尘想起白风尘曾经跟他说起过这种疑难杂症。
“不知道,就是小时候大家都觉得我是不祥的人,都要杀了我祭祖,可是我的小叔叔,大秦的九王爷百里无尘站了出来保住了我的性命,他给我取名叫百里子鸢,还说,有他在,就不允许别人欺负我或者要我的生命,”百里子鸢扭头看着鹿尘,“你说我看上去像不像摔傻了的样子?”
鹿尘摇了摇头说,“没觉得呀,你挺好的啊。”
“也许以前比一般人聪明一点,可是一摔就摔得和一般人一样了……”百里子鸢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我倒不在乎,我就是很想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可是我每次使劲地想啊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有她的画像留下来么?”鹿尘好奇起来,好歹他从鹿家庄的画室里,看到过自己阿妈的画像。
百里子鸢摇摇头说,“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按说我们百里家的嫔妃贵妃们死后肯定有画像留下来的,可是我问起大祭司叶勋的时候,叶勋前辈总是说都被我父王烧掉了。所以我就想啊想啊,想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想着想着就会梦到她……”
“那在梦里她是什么样的?”鹿尘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想自己的阿妈,比起百里子鸢,他其实要幸福的多。
百里子鸢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很奇怪的梦,我总是梦见一个下午,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从挂了帘子的窗户里照进来。妈妈和我两个人在屋子里,外面有人敲着什么东西,像是梆子似的。有的时候我睡在床上,妈妈在我旁边坐着缝着什么东西,有的时候妈妈抱着我,给我哼歌。每一次我都想凑过去看看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可是我在梦里身体动不了,我拼了命只能扭过头去,可是阳光太刺眼了,我只能看见她的衣服,看不清她的脸。”
百里子鸢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一般,“门外有人影走来走去……”
鹿尘看着她呆了一会儿,说,“你很想她吧?”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也习惯自己一个人了。”百里子鸢轻声说,“只是有的时候我会想……”
百里子鸢望着大车的顶棚,喃喃自语,“你说我真是摔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