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必然命中的一击走偏了，龙啸的枪刺在城墙的地砖上溅起一溜耀眼的火花，白鹭猛地回头。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真的是鹿尘，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在这个地方看见鹿尘。

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睛，他心惊胆战。

“放下他！还我爷爷尸体！”白鹭和白风尘擦肩而过，转身大吼。

“杀了他们，他们已经不是你的爷爷和哥哥了！快！”顾烬和百里子鸢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

白风尘转身，隔着两丈和白鹭相对，他的后心还插着百里耶的剑，血汩汩地外流。他看着这个持枪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用来做盾牌的鹿尘，冷冷地笑了，“小孩儿，你似乎很关心这个人。”

“放下鹿尘！”白鹭逼上一步。

他预感到了什么，之前从魔仆身上爬出来的虫子似乎有一半进入了鹿尘的身体。

“凡人，对于同类的牵挂使你如此手足无措么？你已经失去最好的机会。”尸武士白风尘一步步拖着鹿尘后退，“卑微的凡人，可你们却又如此的盲目。你们意图建立平安的世界，你们又因为牵挂同类而奋勇，可是那又怎样？在你们需要决断是否令同类活下去还是自己活下去的时候，你们和野兽一样残忍。”

“是不是？”他用力扭过鹿尘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他们杀死了无辜的人，你这个可悲的人，你居然站在只会杀戮的人身边。”

“你才是杀死他们的人，你这个……疯子！”鹿尘用尽全力吐出了这几个字。

“疯子？是神的使者给了你强大的力量，揉制你的骨骼，赐予你老师，令你如获新生，可你却无视神要你做的小小奉献。你当接受惩罚！”他抓起鹿尘的一缕头发，用力一扯。

那缕头发带着一小块头皮脱落，鹿尘低吼一声，血流下来染红了他的半边面颊。

白风尘冷漠地把那缕头发丢进雨里。

白鹭看着鹿尘的脸，看着血滑过他灰色的眼睛流了下来，他感觉到痛楚从背脊一直冲上了后脑。

“放开他！”白鹭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扭曲，他的眼神开始改变，如同被激怒的凶兽。

“很好的眼神，我感觉到了你想杀人。”白风尘赞许，“那么冲过来，你也许会有机会，可是你杀死我之前，这个少年已经死了。”

白风尘还在一步一步退后，他忽然闪过了城墙上用以避雨的门洞。

白鹭的枪还在剧烈地颤抖，可是他不敢移动，他看着鹿尘的眼睛，鹿尘也看着他。

鹿尘无声地笑笑：“杀了他吧，也杀了我，这样你们都得救。弟弟，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我会祝福你的，子鸢她也需要你啊，杀了我之后，你们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我愿意世上每个人可都是为自己活着……真是……对不起……我还是错了，告诉子鸢，我其实喜欢她，我爱她……”

鹿尘的语意错乱，他也不太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看见白鹭的眼神，他很想说对不起而已。他感觉到了白鹭那双眼睛里的巨大悲哀，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白鹭曾经是那么地相信自己，尽管他曾经讨厌自己以及想要杀了自己，可是今天能够杀了自己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脸上带着悲伤。

“杀了我们，还是要来救他？卑微的凡人啊，选择吧！”白风尘猛地拖出了藏在门洞里的东西。

南野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他看见了那件东西，脑袋里嗡地一声。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可是那东西的全部支杆在轴枢上张开一张巨大的膜翼的时候，他猜也猜得到那是做什么的了。

那是鸟翼一样的东西，有了它便可以乘风滑翔出去，否则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便白风尘的心脏也要震碎。

“妈的！白鹭！不要愣着！杀了他！快！”他已经不能再快了，只能大吼。

他吼着气息中断，腿一软，一个趔趄滚倒在地。

“凡人的心啊，就是这般的懦弱。”白风尘看着白鹭，冷漠地笑了，“当你最终知道你的软弱杀死了你所有的朋友，那你是否会后悔？而你依然无法拯救你想救的人。他会被奉献于神的祭坛，卑微的血肉和灵魂，都将被埋葬在九渊之下！”

白风尘抓住了飞翼中间的把手，逆着狂落的雨流奔跑。

他此时是逆风，巨大的力量开始托举他的飞翼，他用力一蹬，离开了地面。

“白鹭！”百里子鸢大吼着掷出火把，这是她仅能做的了，她距离白风尘还有一段距离。火把未能烧到飞翼，划着明亮的火弧经过黑暗，向着城下坠落。

那道火弧出现的瞬间，白鹭看见了鹿尘的脸，鹿尘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对他点了点头。

白鹭开始奔跑，白风尘已经飘出了城墙的垛堞。

白鹭登上垛堞。

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一切，只有那张鼓着风的飞翼。

他猛地蹬踏，如箭一样****出去，肩头的痛楚完全感觉不到了，全身肌肉在蹬踏的瞬间收紧，而后所有的力量潮水一样释放出去。

白鹭飞跃在接天城墙之外，他蹬踏的力量还在支撑身体，没有下坠，像是起飞的巨鹰。

龙啸咆哮，从背心击中了白风尘，摧枯拉朽般的破碎了那件铠甲，进而钻透他的身体，把插在那里的古剑也击飞出去，巨大的枪刺造成了可怕的损伤，心脏在这一击中被完全粉碎。

龙啸变得镧银般的亮，蕴含的力量在白风尘的身体里流淌，像是熔化的钢铁把毁灭带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白鹭握紧枪柄，枪插在白风尘的身体里。他就靠着这一点力量去支撑，而飞翼已经失去了平衡，立刻开始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