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暮色沉沉之时,他浑身是伤地回来了,面孔灰败,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应暖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死气,这和前些天在师父那儿感受到的是一样的。
男人半死不活,却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好不容易才走近了应暖周身五步之内,应暖正想着这人敢更近一步的话就一掌把他拍开,那人却就在那地方停了下来,仰身倒在了地上,双眼没有焦距地望向天空。
半晌,他开口道:“其实你是仙女吧,虽然你那么无情,你知道么,除了你所在的这个地方之外,到处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猛兽,我只想摘点果子吃,好像就要死啦。”
赢暖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她发现眼前这一幕让她感到熟悉。
或者说,男人对死亡的豁达让她感到熟悉。
就算是心动期以前,应暖也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早已经可以漠视它,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感到荒谬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觉得这是天意。
于是她开口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开始修行么?”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他飞快地开口道:“好。”
这会儿反而是应暖愣住了,她想问“难道你以前没有师父?”“这样就答应了一个陌生人的要求真的好么?”,但是她本质上不善言谈,便直接道:“我叫应暖。”
男人笑了,露出带着血丝的白牙:“我叫原遇空,师父。”
对于这句话应暖没什么反应,陈修平却心神巨震,因为他想起来了,原遇空不就是原守规他爹?也就是说,这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男人,就是辜负了莫求是,勾引了应暖的那个大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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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硬要指出原遇空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优点的话,那应该就是乐观了。
不过这种乐观更接近于不要脸。
比如此刻,原遇空就抱着应暖的大腿鬼哭狼嚎道:“我真的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啊师父,而且我中午还没吃饱呢。”
应暖冷酷无情地把他踹了出去。
她认为作为他们宗门的传人,必须要有在绝境爆发的勇气。
这篇空间因为应暖的内心封闭变成了一片死地,里面有应暖这些年来见过的奇花异草,也有凶猛野兽,但是这毕竟是赢暖的小世界雏形,所以里面的一切都不会攻击她,倒是原遇空绝不能落单,一旦落单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明明是那么诡异的一个环境,原遇空竟然完全没有想着逃出去,也没对应暖有什么怀疑或者怨念,只能让陈修平赞一句神经大条。
然而很快,作为旁观者的陈修平就知道,并不是原遇空神经大条,而是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原遇空已经喜欢上了应暖,虽然陈修平情商奇低,也已经能从那偶然露出的目光中发现这件事,而应暖显然也对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没辙,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沦陷进去。
当局者迷,两人倒是浑然不觉,陈修平旁观两人无知无觉地秀恩爱,只觉得要闪瞎了自己的狗眼。
这样的日子过得简直没什么真实感,陈修平掰着指头算日子,没过多久,就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去了几天,反而是原遇空提醒了他。
有一天晚上,原遇空烤着肉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突然开口道:“师父,我们已经在这儿困了一年了,有办法出去么?”
连陈修片都没想到原遇空一直算着时间,应暖自然更没有想到。
她本质上是陷入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之中,还有些思维已经很了不起了,哪可能想这么多,但是她本能的从原遇空的这句话中察觉了什么,她在原地看着湿润的泥土,闻着迷散在鼻腔的草木味,好半天才开口道:“你想离开这里?”
原遇空毫无阴霾地一笑:“我只是有点想念福嫂的烤鸭,自己烤出来的肉,总是不怎么好吃——啊是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福嫂吧,她做的菜可是一绝……”
原遇空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插着兽肉的枝条突然被夺走了,他吃惊的望向应暖,应暖却没有看他,只是专心的拿着肉块在火上烤。
修士的控制力和观察力自然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应暖烧着一块烤肉,却比造一件法器还要细心,满脸严肃地盯着火焰,甚至拿手去控制火焰的温度和形状,过了一会儿,肉香四逸,从火中拿出来的烤肉,散发着松木的清香,油光发亮,令人食指大动,应暖把烤肉塞在了原遇空的手里,说:“尝尝看。”
原遇空好像呆住了,他拿着肉,几乎是机械地下了口,吞了下去。
应暖有种连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期待,她故作冷淡地问道:“怎么样。”
“很好吃。”火光中的原遇空,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