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辛菲等看护睡着后,从床上悄悄的爬了起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的油性笔,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窗户下。
病房里一排淡蓝色的丝质窗帘,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右边一角,就拿着油性笔在雪白的墙上画了起来。
晃眼,一夜过去,当早起的看护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时,顿时被墙上的画吓了一跳。
昨晚一整夜,辛菲竟在这帘子后的白墙上画了一对恐怖的骷髅骨架,还有那骇人的恶魔翅膀。
当天,看护就给张月打了电话。
张月赶过来的时候,辛菲正坐在床上哼着一首法国民谣。她瞧了眼两个清洁工还在收拾墙上的污迹,就对身旁的看护说:“你叫严医生过来。”
“彦太太,您这是……”
看护没明白张月话里的意思,正疑惑。张月侧头就瞥了她一眼:“我要给辛菲转病房。”
“您准备换哪间?”
“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的房间。”
张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她要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个有病的陌生人一样。连看护都不由惊诧:“您说的那个房间是用来关发病的病人的,辛小姐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月瞪了一眼,看护立马闭嘴。
其实,在之前辛菲也有类似昨晚的举动,比如前天不知从哪里找来油漆桶,画满了整整一面白墙。甚至在来的当天给其他精神有问题的病人送放了蟑螂的食物吃、用打火机点燃了窗帘……辛菲做的这些,简直就像是一个故意引起家长注意的坏小孩。
而每次,医院通知张月来后,她却又乖乖的呆在房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看护刚出去,辛菲停止了愉快的哼歌,微侧着脑袋看向自己的母亲。
张月眉头微皱,回了句:“你以前不这样。”
辛菲笑了:“我以前什么样子的?听话?懂事?还是个什么都压抑在心里,只按照你铺的路走的乖宝宝?”
被她这么说,张月显然有点生气,却未表现出来,毕竟她原本就是不喜将情绪外漏的女人。
“辛菲,你这么说也对。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当初不该出国去学什么美术,也就不会有这么个结局。未婚生子,和陌生男人同居,你还嫌不够丢人?”
此刻,辛菲脸色微微一动,竟又笑了起来,她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母亲面前,背起手似调皮的对她说:“那我去死好了,反正你们都恨不得丢掉我这个累赘。”
“你……”张月被气得脸色一白。辛菲却如同不知错的孩子,继续刺激这位已过五旬的母亲:“对了,我挺喜欢那个最近来看我的男人,要不我用他来气气皖皖好了,您说呢?还有,皖皖最近都没来看我,您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啊?我快无聊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话语还未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房间,连帮忙收拾墙壁的清洁工也回头看了过来。
辛菲侧过半边泛红的脸,一双漆黑的大眼长的很大,没有不可置信,只是觉得讽刺和心痛。可张月却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儿,真是太有辱她现有的身份。
半小时后,四周一片雪白,屋里唯一通气的就是东边墙壁顶的天窗和另一边的排气孔,还有那扇锁上的门。
辛菲抱腿坐在雪白的床上,将头埋入膝盖,她没有哭,只是左手握住曾受过伤的右手腕,当年她试图割脉自杀的旧伤口。
这样的伤,在另一个辛菲来看就是一场噩梦,她总会带着手表来遮掩住。就算在和齐皖上床的过程中也会刻意去掩藏。所以,以前和现在,齐皖也从未问起过她手腕受伤的原由。也或许,他从未留意过她内心深处的那块伤疤。
在十七岁的那年,就像是一个只有谎言和欺骗的世界,少女辛菲从此跌入了可怖的深渊。亲情的背弃、爱情的淡漠、离乡背井的逃避……一切的一切,她独自承受,无人开导,无人关心,也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