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臻放下了拖把,才推开杂物室的门,便看见何燕然朝她过来。www.Pinwenba.com“连臻,有人找你?”
她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以为又是叶英章。她那日和他摊开来说明白后,他还是我行我素。脚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到哪里,也勿需经她同意。她也习惯了,就让他去,他爱来就来啊,她不出去就是了。好在叶英章到底受过点教育,除了上下班继续跟着她外,倒也没有其他地方烦她的,也从来不会在她上班的地方无赖!
许连臻索性进了后面的小仓库里头核对库存衣服。好一会儿,何燕然又过了来:“连臻,你怎么还在这里。那人等了很久了,问了我几次了。”她这才“哦”一声,也不好让燕然难做,便慢吞吞地来到了店门口。
居然不是叶英章,是一个穿着打扮很正式的男子,优雅转过身来,朝她颔首致意:“许小姐,你好。我是贺君。”她并不认识他,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道:“贺先生,你好。”
那贺君开门见山地道:“许小姐,我老板想见你一面。”许连臻一头雾水。她在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熟人,怎么可能认识他老板。
贺君大约也看出了她的迷惑,微微一笑解释道:“许小姐去了就知道了。”见许连臻似乎并不想答应的表情,他补了一句:“请许小姐相信,你去一趟并不会有任何危险。”
关于这个许连臻倒没有半分担心,看他的衣着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且人家光明正大的找到店里来,自报家门,真犯罪想来也没有这么傻,给监控露个全貌。
她还在犹豫间,贺君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样式。看来她今天不去,这位贺先生有可能在这里待到她下班为止。她唯有跟孟静去请了一下假。
孟静从不为难她,甚至在各方面处处照顾她。见了那贺君年纪轻轻,仪表堂堂,也没有多问一字,便立刻朝许连臻点了点头:“去吧,去吧。”眼里还隐隐含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欧洲名车,当年父亲就有过这个牌子的车子,所以许连臻也不陌生。贺君直接走上前去,替她开了后门,道:“许小姐,请上车。”
车子一路行去,最后在一个地下停车场,扬长直入。许连臻坐在后座,隐约好像瞧见一个警卫对车子躬了一下身。但是因为车子转弯的缘故,她以为是自己瞧错了。
贺君下了车,又过来替她开门:“许小姐,请。”一路上客气有礼,倒让许连臻摸不着头脑了,他老板到底是何人?
随着贺君进了专属电梯,一路直上了最高层。一进门便是一个宽敞豪华的大堂式的大厅。穿过大厅,便有好几个秘书助理模样的人在格子间办公,见了贺君,都一一打了招呼:“贺先生。”
贺君领着她到了两扇大门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里头才淡淡地传来一句:“进来。”贺君拉开了门,道:“蒋先生,许小姐来了。”
入眼的是一个宽大的办公室,三面的落地玻璃,这般望去,大半个洛海城的风光奢华地尽收眼底。因是背光的关系,只隐约看到一把高大的椅子,至于那个人的面目她一点也瞧不分明。
好一会儿,那人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许小姐,请坐。”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许连臻索性也就落落大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很快的,便有人端了两杯咖啡上来。瞬间,空间里充满了咖啡特有的馥郁香味。
那人一直在看文件。许久之后,才抬了头,缓缓地道:“许小姐,开个价吧?”她一愣,这场面怎么这么像八点档的电视剧啊?可是她为什么开价啊?一般这种情形比较实用于两种场面,一是正妻对小三。一种是男人在打发情人的时候。可是这两种好像都不适合他和她吧。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连他长的是圆还是扁都还没有看清楚呢!
那人似乎笑了笑:“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的。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你就直接点吧。”
许连臻朝他的方位望了一眼,十分奇怪地道:“这位先生,你找错人了吧。”她准备起身要走人。
他却一直不再说话,低头翻着几张资料。空气里极安静,唯有他纸张翻动间传来的“嚓嚓”之声。他取过笔,优雅地在纸上唰唰而过。按下了内线键:“陈秘书,文件我签好了。”
陈秘书在门上敲了敲,然后进来取了文件,又轻轻替他们带上了门。整个进程行云流水一般,沉默安静。
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踱步至落地玻璃前。她抬目望去,只瞧见一个高大的背影,隐隐有种不凡气势。
片刻他才开口:“许小姐,既然如此的话,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既然他要说,那么她就静静听着。
“我派人调查过你的一切。你父亲,你,还有你曾经跟我妹妹的男朋友叶英章之间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连臻到此刻才了然,这个人是叶英章现任女友的哥哥。冤有头,债有主,怪不得会找上她。只是她好像帮不了他什么!
“本来这些都与我无关。叶英章也不是小孩子了,曾经有过个女朋友,有过些故事,都是无可厚非,也是无伤大雅的。谁没有过去呢!”
“我们家和叶家是几十年的世交了,我妹妹和叶英章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去年年底他们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们两家一直都是乐见其成的。双方家长甚至已经定好了结婚日期——”
“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出了些意外——”他慢慢地转过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许连臻到此刻才终于见到了这位蒋姓先生的真面目,确实有些眼熟。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以前应该见过他的。大概就是在服装店的那天吧,不过那天她与叶英章相见太过震惊了,所以对他只是一瞥而已,并没有留意。如今就算再见,也只觉得有一点的眼而已。如果不是他开门见山,她还真不知道他是哪位。
他从高处俯视着她,长眸微眯,笑容冰凉:“目前好像会有变数产生——作为哥哥的我,自然要将这个变数的种子掐死在萌芽状态。”
“许小姐,你明白的,是不是?”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直接开口吧。”
她从头到尾,一直神情疏离,不冷不淡地听着,好似所有的一切皆与她无关。他也算阅人无数,此刻却竟然瞧不清她到底意欲何为。
只见她抬头,直直地望着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一双梨涡浅淡而隐约。那一瞬间,他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小而精致的茉莉,碧绿丛中夹杂的一点白,无端的惹人怜爱。
她的声音不轻不淡地响起:“蒋先生,我想你找错人了。既然你调查了一切,应该知道是别人纠缠我的,而不是我主动去招惹别人。对与你的困难,我想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真是不好意思了!”
“许小姐,请考虑清楚如此走出这扇门的后果。”
许连臻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后果!许连臻在心底无声苦笑:“难道我还能更糟糕吗?”
蒋臻楠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她远去地背影,有些意料之外的诧异,想不到这么纤瘦羸弱的身子,性子居然这般倔强。
半晌之后,贺君敲门而进:“蒋先生。”
蒋正楠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去安排个地方让她住上一段时间。让叶英章找不到她,死了那条心。”
贺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应了声“是。”
“记住,做的干净利落些。”
这个叫许连臻的女子,在这个城市无父无母无姐妹兄弟,甚至连朋友都没有,让她消失一段时间,以他的能力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松了送脖子上的领带,有丝奇怪的烦躁——大约是因为这样子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
许连臻过了几日终于是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这日晚上,她如常的下了公车,好好的走着,在转弯处被人用东西捂住了口鼻,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居然在一间卧室。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甚至连她盖的被子也是白色。她以为自己做梦了。闭了眼,再睁开,还是如此。
她还发现了自己是被热醒的。房间里开了温度很高暖气,湿度也适宜。只是她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手上戴着手套,头上戴着帽子,还有,身上还穿着那件厚厚的羽绒衣。在这么热的情况下,没被捂死已经是万幸了。
还好,有人将她的鞋子脱了。
她起了身,穿着厚袜子踩在地板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过道上静静的,她沿着楼梯而下,忽然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在海边——确切的说是在一栋海边别墅里头。
从她现在的角度,甚至可以望见远处的灰蓝海水与天相接——
客厅并不是特别的大,一整面落地玻璃墙,原木的地板,白色的沙发,清爽简洁到了极致——可在这冬日,这太过清爽的装饰令人有种冷到骨子里头的感觉。
有人正背对着她坐着。那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瞬间转过头来,见了她,从沙发站了起来,微微颔首:“许小姐。”许连臻倒吸一口气,竟然是文质彬彬的贺君。
许连臻在楼梯上止了步,语气里头含了冰凉勃发的怒意:“贺先生,你老板到底想怎么样?”
贺君的语气还是一如继往的客气有礼:“许小姐,蒋先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你在这里住段时间而已。你放心,关于你的工作,我已经帮你辞掉了。你住在这里,蒋先生会按月付你工资的。至于工资的金额,也会只多不少!”
许连臻扯着嘴角,嘲讽似的讥笑了出来:“贺先生,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贺君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许小姐,其实蒋先生这么做,目的确实十分简单,只是希望蒋小姐能够开心幸福而已。”
许连臻顿觉好笑不已:“你们的那位蒋小姐幸不幸福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贺君没有说话,表情虽然依旧淡然从容,可却又似有一丝为难在里头。
许连臻挑了眉,朝他瞪目而视:“贺先生,你应该明白的,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你不怕我去告你们吗?”
贺君如实地回答道:“许小姐,这里的电话已经被收掉了。整幢别墅有严密的保安系统,有数名保安轮流值班。你出不去的。而且就算你有办法出去,又有谁会相信蒋先生这样身份的人会拘禁你呢?”
“还有,许小姐。蒋先生既然吩咐我们手下这么做了,他必然已经想到所有可能的后果了,对不对?”
许连臻倒抽了一口气,明白他所言非虚。她也是一直到很后来才知道,在洛海市甚至在W省范围内的城市,蒋正楠的影响力是无处不在的。
贺君似劝似宽慰地道:“许小姐,你就好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就当在这里过一个带薪假期,休息一段时间而已。这样想,会不会觉得好点。”
这里显然是姓蒋那个人夏天的度假别墅。说实话,装修的的确赏心悦目。跟她那破旧的小租屋比起来,当真是天堂与地狱之差啊。
可事实是,她被软禁在这栋别墅里。不过还好,他们至少并不限制她在别墅里的活动。换而言之,这整幢别墅都是她的。还有专门的阿姨为她照顾她并为她打点一日三餐。
有时候她早上朦胧醒来的时候,甚至有种恍惚——以为回到了父亲出事之前。
不能接触外面的人,没有电脑上网,没有手机。其实早两年她就已经习惯了。何况她就算有通讯器材也没有用,根本没有人可以联系。以前所谓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同学,基本都在五福市,也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她出事后,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她。或许是走私大鳄的女儿这个抬头太大了。现在这年头大家都怕是非,易地而处的话,她也怕的要死。谁会主动去看望一个走私大鳄的女儿啊。万一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就惨了!
连相处了好几年,亦母亦姐的惠姨,都没有来探望过她一次,她还能期待谁呢?叶英章吗?她冷笑了出来。她不稀罕。她已经在那个坑里摔过一次了,难道再蒙头摔第二次不成!
幸好还有电视和整整一书房的书。她每天窝在房里看电视,也可以拿本书,躺在书房的摇椅上,望望大海,看看书,甚至还可以画画——她从小就开始学画画——国画和素描,后来考大学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在五福大学里头选择了设计专业。
许连臻站在落地玻璃墙前远眺。
冬天的海面虽不若夏日湛蓝幽静,但偶尔水平如镜,偶尔波涛汹涌,倒也另有一番味道。有时候真有点像那个贺君说的,在度假。
现在的生活,跟这三年来的日子,简直是无法相比的。那个时候,人在绝望里头,每天仰头望着那一小块被高墙围堵着的蓝色天空都是一种惨痛的凌迟。可后来居然也渐渐的习惯了,心里也慢慢平静了——
托那个时候的福,所以现在的她适应的十分良好。刚来的那几天,她试图走出去,可是还未到大门,便被人高马大的保安人员客气地请回了屋。数次之后,她便面对了现实。
一个月之后,她已经开始习惯了。既然她不能改变环境,那么只有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环境吧。她早不是三年前那个不识人间愁滋味的许连臻了——在里头的两年多,让她明白什么是识务者为俊杰。
连烧菜鲁婶也渐渐开始了解她的喜好了,每天做她喜欢的菜式,煲她喜欢的汤。她甚至觉得自己都长胖了,脸开始有点圆润的感觉了。
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她竟然和鲁婶一样拿到了一个信封。她拆开一看,是一叠现金,看来就是贺君所说的工资吧!她呆呆都地瞧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贺君显然是个很会办事的人,不止衣服,连面膜,基本护理和彩妆都给她一一准备了。看来人家除了将她强行掳来囚禁之外,其他地方对她真的是让她想挑剔,也无从挑剔。
蒋正楠从机场一出来,直接坐上来接他的车子。处理了几份紧急文件后,很突然就想到了一事,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件事情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来也只有贺君能明白。果然,前排的贺君回道:“许小姐一直很平静,不吵也不闹——只是——”
蒋正楠眉头微皱:“只是什么?”贺君道:“只是叶先生好像动用了各种关系在找她。甚至有怀疑到我们头上——”贺君其实用词已经尽量轻了,叶英章找人在他看来简直可以用“拼命”两字来形容。
蒋正楠的目光从文件里的数字中移开,抬头:“什么?”
贺君一凛,道:“不好意思,蒋先生,是我办事不力。当初,我以为能用钱把许小姐收买的,所以就亲自出了面去许小姐的店里把许小姐接了出来——”
简简单单几句话,蒋正楠已经明白了当中的缘故。这事情也不能怪贺君,当时他也以为这个姓许的女人只要用一笔钱就可以轻松打发的。结果,连他也失了算——
“算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查不出什么。况且就算查出来了,我也无所谓。”
“是。”
蒋正楠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道:“把电脑给我。”贺君的随身电脑里头有她的视频监控。
画面切到的地方是他的书房,只见她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配套的粉色长裤,盘腿坐在地板上画画,嘴里还咬着一只画笔——
他手触摸了放大键,画面调到了最大——她的五官比较清晰的呈现在面前,眼睛很漂亮,偶尔盈盈抬眸,令他不由地想到四个字“剪水双瞳”。
画的是什么呢,放大了才瞧清楚是一副人物素描,五官轮廓分明是个中年妇女——
那是他的地方,她居然闲适舒服地占为已有。虽然把她安置在他闲置的海边别墅,他也是事先同意的。可——蒋正楠轻轻皱了皱眉,他总是觉得心底某处有些幽微的怪异之感。
贺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只听见蒋正楠“啪”的一声盒上了手提电脑。他转过了头,只见蒋正楠正闭目养神——
蒋正楠的车子在园子里一停下来,便有人过来替他拉开了车门。
一进屋子,管家兰姨正带人在摆菜。抬头,笑着道:“太太,少爷回来了。”蒋母陆歌卿回了头,笑吟吟地道:“回来了啊?电话里头不是说明天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