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通判。”
“倒是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小皇帝忽然语住,***,朕这是怎么啦,与一个小孩子谈什么大臣,但他正准备将范仲淹召回朝堂呢。
郑朗没有在这问题上多说,范仲淹是有才华,可略过迂阔,又让欧阳修他们在不知轻重的恶搞,最后让那场改革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了许多弊病。其实倒是史书里的jiān雄们,吕夷简、庞籍他们这些人做了许多实事。
所以这几天在狱中他又想了,可越想越苦恼,是非黑白,青红皂白,就没有办法分得清楚。同样主动避开这个话题,又说道:“臣不惧,是臣散淡,一心想考中省试,十有五六倒是为了与崔家的婚约,不让自己几个娘娘伤心,对仕途不担心。无yù则刚,因此,臣认为对的就应当褒扬,错的就应当指出来。太后临终前召臣谨见,若知道臣是这种品xìng,会不会在九泉之下让她失望?”
说完一脸内疚之sè。
小皇帝很无语,人家认为自己养母就是好的,就应当知恩图报,又怎么的?但心里一声叹息,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无yù则刚,可真是如此。至少在德操上,满朝大臣,大多数与郑家子相比,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郑朗继续说:“象臣这样,气节也许有了,进取心却始终不足。但这些大臣呢?”
拍了拍这几本奏折,说道:“他们想富贵,可富贵从哪里来,陛下不是昏君,那么只好从政绩中来。臣忽然想到了夫子两个学生的故事。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者于其他诸候国中,有能赎之者,就能从国库里取出赏金。子贡多次赎鲁人于诸候国中,仍不取其金。夫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果然。为什么呢?”
“朕明白你想要说的话了,象子贡那样的人终是少,子贡能这么做,然而其他人做不到。可因为子贡做出了。其他人不领金不甘。领金又让子贡比了下去,所以不如不赎。”
“陛下英明,所以子路救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夫子又说,鲁人必拯溺者矣。也是孟子多次批评墨家的原因,儒家终能发扬光大的所在。其义洪正而不迂阔,其言深远而又切于实际。”郑朗忽然想到后世的什么拾金不昧,什么自家孩子遇难了不管,要去救人家孩子,种种,脑袋瓜子秀逗了,这种比墨家还迂阔的行为,能有几个老百姓思想情操达到这样的〖道〗德高度去学习?
再也不能将儒家变成伪墨家了,他心中想。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
唉,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陛下,不能以圣人的〖道〗德高度,要求大臣。那样难度太大,陛下也会无人可用。”
“与君语。朕悦”赵祯说道。
经郑朗这一剖析,早朝时诸臣失去节气的种种行径,给小皇帝造成的压力释之一空。而且此时赵祯看着郑朗,也许如他所说,散淡。可是姿态从容平和谦冲,看得很欢喜,竟然用了一个“君”的敬谓称呼。
“陛下勿用,昔日魏征对唐太宗说,使臣做良臣,勿使臣做忠臣。太宗谓何原因,魏征答道。所谓良臣,应该像稷、契、皋陶那样,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而所谓忠臣,只能像龙逄、比干那样,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臣子进谏也是如此,陛下非是恶君,为什么不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进谏,使陛下既能听得进去,又维护了国家与陛下的名声,自己又不受陛下所恶。因此,臣说臣那天jī烈用心本无错,行为错了,在大牢里呆上一段时间,权当惩罚,亦无不可。”
赵祯本来就有些亏疚,这一听更是羞愧,又讪讪不能言。
郑朗再次拍了拍这些奏折,说道:“诸葛武候说过,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做为人君,不仅要学会纳谏如流,什么谏能听,什么谏不用去听,也很关健。这些奏折,臣没有资格一一翻读,就便他们说的全部是对的。可是陛下,太后当真如此?看一看先帝给太后留下了什么臣子,只有王相公才德双全。至于王太师臣也评议过,时人讥之过甚,确实也有许多流媚之举。冯相公德操尚可,然伪作清贫之状骗太后五千金与重用,多少失之操守。曹相公虽死得其冤,可是晚年偏jī傲慢,自找祸因。至于丁相公,恕臣直言,此人不谈也罢,污臣之嘴。”
王钦若与冯拯、曹利用皆可以原谅,唯独这个丁谓,郑朗是半点好感也没有的。
但郑朗也不知道,这句话出,注定丁谓悲催了,小皇帝心始终是软的,多次想给丁谓一个机会。郑朗忽出此言,以后小皇帝想到丁谓,也不住摇头了。
郑朗继续说:“太后驾崩后,留下陛下多少臣子?可以说是满朝人才济济,陛下信手拈来,就可以组成一套班子,顺利的处理国政。仅凭借这一点,太后当真如些不堪?至于这些过失,臣想起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百口难调,无论是以前太后的执政,或者将要的陛下执政,若是一个大厨,烧上来一道美味佳肴,供所有人品尝。那么试问陛下,你能不能做出一道菜,让我们大宋近亿兆的百姓全部满意?”
小皇帝再次苦笑,这怎么可能。
但这样一说,对这些奏折也就更释然了。
别当真,随他们去,大不了留中不发。
“臣再说一句,看人用人看大体,顾大局,除非不管事,宁肯不作为,也不想留下话柄给人寻。如果所有大臣抱定这思想,一心不作为,靠资历上位,行不行?”
小皇帝摇了摇头。
“一旦想有作为,总能让人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让做臣子的怎么办?所以言官之论,能听则听,不能听则不听。但也不能不管不顾,那样失去了监督效果,从地方到〖中〗央,官员会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失去了当时祖宗重视言官的美意。也就是臣所说的度。”
“郑解元,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很难。”
“那是,权利有多大,责任有多大,陛下,太后驾崩,所有大政都交给陛下了,陛下,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