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看了看张方平等大臣嘴唇欲张似张,又说道:“陛下,诸位臣工,我主动请命前去南方,是一系列的计划。不能以我为首相之位,而产生顾忌。我时任首相,执掌东西两府,权倾一时,已有四年有余,御任去地方仍祖宗家法也,不可坏之。”
仅是一句话,更多的人产生敬重。
四年半的首相,郑朗声望达到了巅峰。在宋朝已经形成两种主流思想,一个是范仲淹的,认为范仲淹是楷模,思想境界上无人能及,一种是郑朗,认为郑朗对国家说说业业的精神,也值得学习。但两种思想也在碰撞,一种是对思想的要求,务必尽善尽美,太难了,有几人能达到范仲淹的高度,甚至有人开始进入误区。一种是对实干的要求,但也太难了,郑朗后世的人文精神,这时代无几人能学习之,恐怕只有赵祯能相提并论,郑朗带着刚。的大脑,后来的金手指更是无人能及,又使一些人进入误区。
总之,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巅峰,学范仲淹就象学李白诗,不可寻。学郑朗就象学杜甫诗,或者能学其一鳞半爪,但不可能得其全味。不过正是因为郑朗的出现,完美的补充了赵祯朝自吕夷简后实干的不足,使赵祯朝走向真正的盛世之路。
这一句话说出来,郑朗也开始迈向圣坛。但还是与范仲淹不同的,范仲淹是昆仑山上的积雪,一尘不染,高不可攀,郑朗却是一缕春风,和暖平易近人。
就是这一句,视进退若粪土,若功名如浮云,使许多大臣感到另一种的净化。
王举正忽然说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臣之前言。”
俺错了,这样的大臣不为宰相,何人为宰相?
郑朗摇头,说:“王中丞,勿须如此,你之进谏,若不用天象言事,直指祖宗家法是对的。请听我将话说完,我外放后仅是一个知州,虽然朝廷会恩宠,必将臣搁于京师附近。臣不会受流离之苦。然臣深身皇恩,国家之恩,陛下信任,百姓倚赖,岂能求富贵平安为己求?故臣去南方,比京师附近更能报效国家与君王。故臣再次恳请陛下让臣去南方。
但我在临行前有两言,第一言乃是九方皋相马。秦穆公见伯乐年长,请伯乐推荐善相马的人,伯乐便推荐了九方皋。秦穆公召见九方皋,托其寻马,三月后带回一匹马。穆公问是什么样的马,九方皋说是一匹黄色的马。穆公派人取马,却是一匹黑色的公马。穆公很不高兴,喊来伯乐责问你介绍那位求马的人,连马的颜色与公母都分不清,又怎能鉴别出马的好坏?伯乐答道,竟到了这种地步胜过我千万倍!九方皋看马只看马的天赋灵性,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不所视。象九方皋这样的相马,有比鉴马更多的宝贵道理。果然后来试马此马乃是一匹天下少有的骏马。诸位看马如此,治理国家更需如此。不能看其表面,而要看到其内里。”
很简单的一个故事,却有着很深的寓意,特别是对宋朝的官场,犹如醍醐灌顶。
郑朗又说道:“但是做人务必低调,狐丘的长者对孙叔敖说,人有三件事能招来怨恨爵位高了,人们会妒忌,官职大了君主会猜忌,俸禄厚了,会招来怨仇。别叔敖答道,我爵位高了,心志就愈低下,我官职大了,便愈加小心,我俸禄厚了,施舍就愈广泛。依靠这三样,来避免人们的怨恨,可以吗?长者说,喏。”
这句话寓意更深。
郑朗说完后,刻意看了看梁适与庞籍,梁适手段挺厉害的,庞籍也不大好,马上一走,庞籍无疑为会首相,可为了保住地位,做了一些不当做的事,被言臣找到把柄。庞籍一去,朝堂乱了套,再加上刚刚召回来的欧阳修在中间反复的搅,比贾昌朝执政时更加乌烟瘴气。又看了一眼狄青,不过狄青不用急,先将狄青在南方拖着,避开那场六塔河风暴,然后再慢慢开解。
但郑朗越是这样,赵祯越是舍不得,坐在龙椅上,怔忡的看着大臣。
郑朗又说道:“陛下,近年来国家渐渐好转,陛下也有充足的财帛,执行种种惠民的政策,但一个国家的繁荣不仅是富,富而不强,还是不能振奋国人的信心,不能恢复汉唐雄风。适度的在考虑国家财力,百姓压力下,做一些开拓之举,乃是强国之道。一个国家又富又强,才是泱泱大国,不至于侮辱祖先,请陛下恩准臣与狄青南行。”
狄青也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意得蕃部骑数百,益以禁兵,与郑相公一道羁贼首至阙下,报效圣恩。”
赵祯连连叹气。
郑朗说去南方比普通的外放有着更强的积极意义,但这一去南方,想想郑朗庞大的计划,不知得多少年,才能返回京城。赵祯还是不舍。
庞籍说道:“陛下,要么让狄青单独而行,率军南下,平定南方?”
郑朗要离开京城南下,赵祯问何人为相,郑朗答道,庞籍足矣。
庞籍能量很大的,得到这条消息,其实在陕西,他与郑朗不是很合,特别是对待西夏的政策上,多有所冲突,但进入两府后,两人合作一直很愉快,所以献了此谏工不过是发自内心的话,还是以退为进,只有庞籍自己知道了。
郑朗摇叉,说道:“南方一行,不仅是平叛,更重要的是治理。狄青前去,大捷指日可待,但治理百姓却不及臣。且在一直思付两广与湘水流域必须要开发,也付出了心血。必须让臣前去南方,这是朝廷的后方,后方不安稳,西北怎可平定?”
不但西夏,还有幽云十六州呢。
若将西夏平定,得到幽云十六州,银行与平安监一年为朝廷增加大量钱帛,还有科学的进步,在学生时恒的带领下,火炮与黄火药略略有所进展,是凭空架起的科学技术,难度高,不过早晚这两样事物会出现在宋朝。一旦普及,以宋朝的重视内治,想办法消除党争,即便有宋徽宗之流,宋朝也会继续发展。
世界上没有永远存在的国家,但只要宋朝能平安发展三四百年,以宋朝的种种,真己推进科学,一个庞然大物必将出现在世界之林。
南方将是他庞大计划的重要一环。
赵祯犹豫不决,但南方坏消息继续源源不断传来。侬智高去了邕州后,日夜派人砍伐巨木,大治舟揖,扬言再顺郁水而下,攻取广州。实际这是一次严重的失误,若是侬智高借着大胜之威,在邕州安抚百姓,使诸族归心,再训练军队,布建军事工事城防,严修关卡,宋军南下会面临很头痛的问题。但是没有,只顾修舟,即使给他一次再攻广州的机会,广州当真那么好攻打的?
但是没有,不但没有,为了修造船只,在邕州鱼肉百姓,使百姓离心。可是宋朝君臣对军事多不懂,闻听后十分震恐。又看到余靖无力平叛,最终同意郑朗一行。狄青又言贼便于乘高履险,步兵力不能抗,故每战必败,愿得从西边蕃部兵自从。
有些大臣再度产生怀疑,北方马与北方的骑兵,在南方的环境里,能适应吗?高若讷说道:“蕃部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乘瘴气(指两广大多数地区在冬天瘴气少)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
赵祯问郑朗,郑朗说可,于是从之。乃诏书从嘟延路、环庆路与泾原路选蕃部广锐军,曾有战斗经验者五千人,逐路派使臣一员,押赴广南行营。实际此时五千宋军远比史上更有战斗力。一是西北两役大胜,士气高昂,二是有一千几百女真人在其中,三是朝廷财政宽裕,赏赐比史上丰厚,士兵积极性高昂,四是郑朗与狄青在西北颇有威信,闻听二人南下为主帅,诸多蕃兵多踊跃参加,几乎将各个公堂挤破了,五是朝廷得到大量战马,组建了十万骑兵,骑兵数量也远远超过史上的宋军骑兵数量,骑兵兵源多。
史上狄青南下的便是这五千骑兵,再加上两广本地的杂牌军,以及从湖南江西征集的一些土兵,一共三万一千人,参与归仁辅之役。
还是这么多人,郑朗此行走治理为主,改变的是昆仑关战役后的战事,前面的全部交给狄青,但现在郑朗没有说。且考虑到郑朗的计划,故朝廷颁旨以郑朗先前担任江南西路荆湖南路经略安抚招讨使,许以便宜行事。当郑朗到达岭南后,此职又化为两广经略安抚招讨使,将军事、民政、财政大权全部抓住。实际还有荆湖北路、梓州路与夔州路,计划小上是六路,但不可能将六路所有大权交给郑朗的。那么纵然郑朗德操无可挑剔,也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实际若不是郑朗此时在诸臣心中上升到一个无可替代的高度,即便担任此职,也会惹来争议。毕竟相比于缘边四路几个州,无论那两路,面积广大,人口诸多,是其数十倍之众,说句不中听的,若是郑朗有野心,割地为王也可以了。
这是赵祯对郑朗的补偿,信任,也是郑朗的计划需要。再授狄青为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贼盗事,广南诸将佐皆受郑朗与狄青节制,若孙沔与余靖分路讨击,亦各听沔指挥。也就是划分了几名主帅的权利,一是郑朗,过后是狄青,然后是孙沔,最后才是余靖。老余做得不好,让赵祯失望了。
诏书下达,陕西五千骑兵迅速组建向广南疾奔,也宣布一个时代的暂时落幕。京城百姓听闻后,先是感慨,然后是留恋万分。郑朗执政这四年多时间,给大家带来太多太多的富足、希望。甚至许多文人将这几年比喻文景之治、贞观之治。但老百姓不知道,郑朗一行,会远离朝堂很长时间,以为郑朗平定侬智高后,还能回来,所以虽留恋,但留恋的气氛不浓厚。就在这时候,郑州忽然传出一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