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道简单的诏书,但幕后却有着故事,这是庞籍的意见。
不敢将范仲淹庆历新政那一套搬来,不过能融纳吸收一部分,特别是边境,往往因为官员不重视,产生诸多矛盾,郑朗写了策子,庞籍同样也察觉到这个问题。
先从四川着手,至于岭南,庞籍没有管,甚至问都没有问。
这是庞籍过高地估计了郑朗,就连赵祯也产生类似的感觉,郑朗调用去过海外的兵士去南方,郑朗于西北布局,暂时使宋朝解决西方与北方危机,似乎都是为了安心经营南方做准备的。
郑朗想不到侬智高的事,但谋划南方却已久了,并且郑朗在中书曾经做过一件莫明其妙的事。
他曾托广州带一捆甘蔗到京师,然后吃它甜不甜,广州的官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于是让驿使带了一捆最好的甘蔗到达中书。吃了,郑朗什么也没有说。
但在郑朗托于他南下计划中却郑重说了这件事,中原百姓对南方产生误解了,包括甘蔗。宋朝评价甘蔗,说四川遂宁蔗最佳,其次到两浙四明蔗,番禺蔗却是十分次的,所产糖霜甚碎甚微,色浅味薄。原来郑朗在江东,只想开发江东圩,顺便开发一些副业,这才推出甘蔗与棉花以及纺织业。对岭南也漠视了,认为番禺蔗大约因为品种没有进化好,所以很差。
直到此次准备南下时,郑朗从瘴气才想到一件事,后人对有没有瘴气曾产生怀疑,郑朗也产生怀疑,但一些情报反馈上来,似乎又确有其事,然其中大部分肯定是以讹传讹,妖魔化了。那么番禺蔗会不会同样出现这种情况呢?毕竟离得远,也不会有人不计成本将广东蔗运到中原来贩卖,这时代得多少成本哪?
所以让广州官员选了最好的甘蔗带到中书品尝,无他,后世是吴中蔗甜还是两广蔗甜?至少产量上两广蔗要大得多。带来了,看也看到,不象后来的两广蔗那么高大,但比中原蔗肯定要高大得多,至于甜度,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郑朗这才下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两广未必种不出好蔗,主要当地人种植技术相对要落后一点,制糖技术也落后,这才形成两广蔗最差的印象。
这个评价给治理南方提供了无限的操作空间。
朝廷想要大力经营南方,也有一个值与不值的问题,想得到其粮食不大可能的,太遥远了,运费高昂。但可以换其他的方式,例如其布帛,其金银,或者其他贵重物资替代税收。有了财富,两广才能与中原紧密联系在一起。
既然郑朗提出岭南的事,会头痛,但相信郑朗同样会有办法解决,于是岭南那一块庞籍索性不问。结果想对了,过程不大对,郑朗也没有那么长远,恰恰相反,侬智高谋反郑朗却早就知道。
因此,庞籍将视线转移到四川,侬智高暴乱,让朝廷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王小波与李顺那次起义同样闹得很大,怕四川再出事。接着庞籍与契丹四个使者搭成协议,以近五十万缗钱的物资交换契丹十万头牲畜,这是先前的付款,若是牲畜质量优,不用那些劣质产品冒充,宋朝还根据不等的情况再加十万到三十万缗物资。然而没有答应契丹人另一个请求,扩大榷场,这也是让后人多不知道的地方,榷场规模扩大,交易扩大,实际对宋朝不利,货币多向契丹流通。
这个结果,契丹使者不算太满意,也不算太不满,勉强答应。势与势不同,如今两国家情况恰恰颠倒过来,只盼着自己国家早日将北阻卜击败,再击败西夏,才能拥有说话的主动权。
暂时没有走,要留下来观看宋朝的元宵节,这是每一个契丹贺宋元旦节使者最喜欢的。回到契丹,再也看不到如此的繁华景象。
接着又接到一个好消息,郑朗眼看接近岭南,朝廷改诏授为广南经略安抚招讨使,又授其为楚国公,这不知道是第几次朝廷授郑朗国公之爵,然而郑朗数次皆回绝。本来准备授其为越国公,但赵抃言不妥,越非乃吴越,春秋时自岭南到交趾皆称南越,或者古越,本来郑朗身兼要职,总掌两广军政财大权,已是有违祖例,若得此职,终是不妥。下面的话不说,那意思万一有变,郑朗有此爵称,再拥有手中的权利,裂土称王都有了名义。于是改授为楚国公。
实际无论楚或者越,都是一回事,想要郑朗好好地替朝廷经营南方,况且郑朗也未必授之。庞籍还刻意写了一封私信给郑朗,君向来赞夫子论子贡不受金,子路受牛一案,为何临到自己却不知!
孔子说子贡拒金是错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子贡的精神,一旦开例,以后再也没有鲁人赎鲁人奴隶回国了。所以在做好事时适当的收取一些回报是对的。话外之音,你不受国公爵,可俺们与文彦博等人没有你功劳大,皆受了国公爵,让我们如何下台。
没有想到此次郑朗居然受之。
原因郑朗写了一封简单的奏折做了禀报。
我年龄授国公之爵不妥,然南方一行,以抚为主,剿为辅。故受国公之名,以慑南方诸部酋首。
到了全州后,郑朗发现了一件事。
前来拜会他的诸族酋首渐渐多了起来,这是以前南方诸官员很少有过的事。于是想到丁谓,为什么南方诸酋与他关系密切,无他,丁谓一度做过宋朝的权相。这些酋首认为与丁谓打交道辈有面子。但丁谓当初是贬放,与郑朗性质不同的。故听闻郑朗前来,拜会的各部酋首更多。到了全州后,蛮人多了起来,甚至有一些生蛮从五岭里跑出来,前来拜会。
一度让郑肃与郑黠很紧张,两个女真人如同哼哈二将,伴随郑朗左右,寸步不离,省怕郑朗出了意外。
然而郑朗便看到一个机会。
能拉拢感化最好,何必非得动刀动枪,杀人终不是解决办法,最终目标是让他们心悦诚服接受朝廷统管,以使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刀耕火种。
若是一个集贤院大学士正奉大夫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推忠同德佐理功臣(功臣封号,第一等有推忠、协谋、同德等十一种,从四字累加,每次加一号,第二等是推诚、保德、守正等十九种,范仲淹曾获推诚保德功臣称号,第三等有拱卫等十种,多赐给皇子皇亲或者有大功的文武官)判桂州充两广经略安抚招讨使柱国赐紫金鱼袋,再加上一个国公爵号呢?
而且这一大长串名字,未必这些蛮首们能弄清楚,不如一个同平章事与楚国公来得更简单一点。庞籍也说得有理,自己不能再挡这些大臣的路子了,在庙堂上自己不怕,但来到南方,也害怕这些大臣在后方抽梯子。索性受了下来。
赵祯知道后大喜过望,说道:“咦,居然受了。”
十分高兴,这些年郑朗替这个国家做了多少事,赵祯很清楚的,可怎么回报,只能报之信任,难不成割土让其称王。即便自己不顾敢这么做,也是害了郑朗。
受了一个宠爵,赵祯多少感到有些心安。
直到此时,郑朗才受了此爵,心安的不仅是赵祯,庞籍、文彦博等人皆感到心安。
但比起此事,君臣更多的还是关注着南方战局。
时间并不长,好消息就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