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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三十四章 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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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八百三十四章 吾往矣”赵顼借侍讲的名义将郑朗召入内宫,踱来踱去,道:“庆幸庆幸。”

“运气运气。”郑朗也抚胸。

赵顼庆幸的是改制结束得及时,下面一些官员豪强如何拿这件事做文章,终是过了两个多月。改制进行了八个月时间,为什么没有天兆发生,反而在两个月后才有天兆?

难道老天在那八个多月内在打盹?

无论怎么做文章,也做得十分勉强。并且郑朗明智地说了一句,停一停,消化消化。因为改制已经带来sāo动,先将它稳住,才能着手第二步改革。不然此时在发动第二步改革,会更乱。

郑朗也感到侥幸。

还好还好,史书关于赵顼这一段历史多是胡说八道的,什么样的妖蛾子,不可思议的传闻都敢往史料里塞。但没有在天气上做文章,此次地震记载得准确。若再早或再晚,后果不堪设想。

一君一臣,一小一老,后怕之下,差一点拍手相庆。

高滔滔在帘后捂嘴偷乐。

郑朗在教,她在旁听,赵顼才二十岁,毕竟受年龄的约束,听起来还十分吃力。高滔滔则不然。她能吸收大半进去。郑朗进宫侍讲。从不讲经义,那玩意儿讲的人太多,无论富弼与曾公亮,或者现在郑朗进谏下。文彦博也有了侍讲的资格。还有低一层的,如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他们,多是讲经义。

真的很有好处的,讲经义是借口。讲的还是治国道理。多人侍讲,赵顼未能全部吸收,也不可能全部吸收,xìng子仍然毛躁,但却在不知不觉地缓慢成长着。

高滔滔对经义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乃是郑朗侍讲,讲的就是如何治国用人处事修身。若赵顼继续成长下去,郑朗在中间最少占一半功劳。

至少高滔滔在显著成长。

依然不如赵祯与刘娥,不是智慧的问题,乃是经历。刘娥随刘美自四川来京打工。没有想到京城难混,不得不抛头露面卖艺谋生。东京城鱼龙混杂,想立足何其不易。这是初次养成。卖给宋真宗,若没有后来种种,顶多只能算做一个机智版的张贵妃。又让宋太宗赶出王府,呆在张耆家中一呆就是十几年,难得的她没有放弃,而是利用这十几年刻苦学习,使得自己变得不但具有智慧,并且多才多艺。这份艰辛与坚忍的生活,高滔滔是没有过的。

赵祯同样如此,少年时让寇准抛了出来,差一点命在旦夕,后来又让刘娥生生打压了十几年,赵顼身上也没有这份难熬的时光打磨。两人上位几乎就象水到渠成一样。

郑朗也未指望他们能达到刘娥与赵祯高度,通达一大半,母子合力,国家就幸矣。

高滔滔在成长,又经常过来侍讲,对郑朗更了解。了解了也觉得后怕。

这些人乃是极品,很少见很少见的那种极品,功名利禄对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诱惑力很小很小。

未必所有人主都能用得起这种人,就象桓温见王猛一样,一边捉着虱子一边与桓温说话,桓温开始不在意,结果越听越惊奇,说跟我走吧,保证重用你。王猛见桓温没有经营关洛雄心,一扬手走了,荣华富贵算什么,江南望姓王谢桓顾算什么。想要用好这些人,不但要付出诚意,也要人主自己有吸引他的地方。

就象自己丈夫,想用此臣,多半不容易。

算是猜对了,若是生活在赵佶赵构年代,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即去江南,二是造反,想郑朗象现在这样拼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至少如今此臣对儿子不亚于对姑父。

她在帘后问了一句:“郑公,人道与天道是否有关联?”

“回禀太后,臣在格物学里写了一些有关地质还有天文的原理,地震乃是地壳运动的产物,月食乃是大地与太阳月亮运行轨道的产物。当然,未必对,有待验证。不过天道地道如此广远,以臣的智慧如何悟得透呢?臣所写的仅是沧海一粟,不,连一粟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粒浮尘。”郑朗道。得说谦虚一点,不然会让这个强太后产生忌惮。又道:“天道太远,地道也博大难知。人道仅是天地间的缈小一物,或者稍稍影响地道,但以现在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影响到天道。纵然没有人类,天道照样还能运行。故老子说天地视万物若刍狗也。比如唐高宗大治之时,灾情不断,天道何在?比如仁宗大治时,灾情更多,又祸连兵事,天道又何在?不过灾害发生了,作为君臣,当为jǐng戒也。太后乃是英明太后,陛下乃是英明陛下,若有不肖子孙,权利又无限的大,若没有上天约束,yù所yù为,祖宗几百年基业往往就能败于一旦。”

“郑公,中的,上天多少还是要敬畏的。”

“正是,就算是天道无情,天道不会在乎人道,但人道必须依天而行,若妄图连天也胜之,往往是自不量力,自败也。”

“西人如何对付?”

“不能太软,不能太硬,适中罢了。若他们继续侵犯我朝,我朝也能偶尔出击。若继续攻击,一边防御一边断其岁赐,绝其互市。若以和平友好,我朝也以和为贵。但很难,臣不久前与富弼谈过西方的事。梁氏虽为汉女,叛夫杀夫,不守妇家本道,而且心狠手竦。诡计多端。其凶残不遑让元昊多少。恐以后我朝难以安心也。但也无妨。只要我朝能缓过这口气,以梁氏之xìng格,主长母壮之时,西夏必发生严重分岐。这个心头大患要到收拾的时候了。若没有这个祸患,仅西方驻军一年的军费就能节约两千万缗。就算不裁兵,将粮草运向河北河东,也比运到陕西缘边地带节省一半有余。那时候专心对付契丹。契丹将不再是我朝之害也。”

“主长母壮?十年后?”

“未必是十年,但也不过是十几年,那时候臣六十几岁,还能侥幸为陛下出力也。若是西夏平,再经几年整治,西方大安,臣就快到七十岁了。臣说七十劝退,那时臣心愿也了,能”娱乐秀”致仕了。”

第一次,郑朗说出他心中的计划。

“幽云十六州……”赵顼急切地问。

“陛下。不能急,事情得一步步地做。不要说我朝武力不及唐朝,即便是唐朝,过于穷兵黜武,最终也没有好下场。臣反对苟且偷安,也反对穷兵黜武,切记切记。”

赵顼眼中有些失望。

郑朗同样心中也有些失望。无奈也,战争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在宋朝,用兵成本极其高昂,这十几年时间能将数个难关攻克下来,那就算是做到极致。想吞下幽云十六州,怎么可能?除非改革整个宋朝制度,恢复汉唐重用武人的措施,那样,还要经过十几年的磨砺,才能磨出一批jīng兵勇将,但在宋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是否可能?

若继续用这个制度,战争会打得十分辛苦,即便夺下幽云十六州,契丹必拉开反复的拉锯战,除非生女真提前崛起。那又是不可能的,没有完颜阿骨打率领,少了这头狮子,也不过是一群无头领的散狼,根本危胁不了契丹的统治。况且郑朗也不希望生女真崛起,那将比契丹更难对付。

说了很久的话,郑朗离开内宫。

弹劾声越来越多。

还有呢,地震远没有结束,八月还会来,一震二震。

若换成韩琦,会暴跳如雷,若换成狄青,会郁结背疽发作,若换成岳飞,会对着寒夜低唱:知音少,弦断谁人听。

但郑朗不同。

看着一些大臣弹劾自己的奏折,有的人说得十分难听,说之所以天兆如此,乃是巨jiān当朝,王莽隐生。隐指别看郑朗做得好,那是在做伪的,早迟会变成王莽。

郑朗早有准备。

在朝会上努嘴示意,让侍卫抱上来厚厚一摞奏折,说道:“这些都是弹劾我的奏折,将它们搬出去,烧掉吧。”

不存档了。

又说道:“陛下,这些奏折里说朝中有王莽当道,臣不知道说的是谁?”

大多数大臣莞尔。一些人借天象攻击郑朗是知道的,许多大臣同样认为郑朗做得太急躁,但说郑朗是王莽,确实在胡说八道。

赵顼也莞尔一乐。

“诸位臣工,刚才烧掉的皆是弹劾我的奏折,有的确也言中其事,不管怎么样,面对这场国家财政危机,我做得是有些急了。天象彰示着什么,我也想不懂,上天遥远,一个凡人怎能明白他们的想法?做得急,也出现一些弊端与不好的事,若此,诸位进谏,我很欢迎,可有的人别有用心,我也不追究,故将它们一起烧掉。还望诸位臣工看在国家危急的份上,抛开私人恩怨,舍小家顾大家,协心齐力,将这场危机度过去。以后还可以进谏,只要是我做得不好的地方,皆可以直言以谏,以正言路。况且人无完人,如何能做到十完十美呢?但是国家弊端很多,已到了几乎积重难返的地步。若改,必会牵连到许多人的利益。我会做一些谦让的措施,不过想使每一个人都无损而受益,圣人在世,也难以办到。改,国家还有生机,不改国家会越见堕落,危矣。我受仁宗临终嘱咐,陛下宠爱,既接手政务,必须将这些困难挑起来,也必须一步步地改良,使国家重新走上正轨。我修的是夫子之道,夫子之道壮王室,遵礼法,强国家,富百姓。若是别有用心,对我抹黑,对我诬蔑,也无妨,在此,我可以给一个答案,大道之心,虽千万人,吾往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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