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起点点头:“是啊,你未来打算做什么呀?是继续研究物理呢,还是准备做些别的?”
不知是天热,还是酒劲上涌,左功先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挣起。忽然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面前地上的酒盏抄起来,不假思索就往嘴里倒。喝完一抹嘴,然后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孙元起,说话也不磕绊了:“先生,学生想拜托您一件事,成不?”
“说吧”孙元起也有些纳闷,平时挺豪爽的左功先今天怎么还要靠酒来壮胆啊?
左功先喘了几口粗气,才把心一横:“学生想请你做一回冰人”
“冰人?”孙元起虽然来了清朝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些隔阂,比如眼下便不晓得“冰人”就是媒人的意思,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嗯”左功先重重地点点头,“我、我欢喜赵景惠……”或许是心虚胆怯,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几至不可闻。
近在咫尺的孙元起倒听得清楚,总算猜懂了大致意思,估计是左功先暗恋赵景惠,希望自己去做媒。屈指算来,赵景惠周岁已经十**了,在清朝固然是“剩女”、老姑娘,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左功先这个学生,孙元起认识了四五年,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两人很衬。当下便点点头:“要我做冰人自然是没问题,关键要看你们两个、还有各自家长同意不同意了。”
左功先闻言笑容满面,一声“谢谢先生”还没说完,便如烂泥似的醉倒在长椅上,人事不省。
孙元起见状哭笑不得,也闹不清这小子是酒后乱性,还是酒后吐真言。只好请几位学生先把他抬回宿舍好生照料,等醒了再让他到校长室找自己。
等到黄昏掌灯时分,醒酒之后还有些迷糊的左功先,才一步一步挪到校长室。看着孙元起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羞赧得头都抬不起来,局促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元起知道,在清末虽然民风已经逐渐开化,可婚姻还是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少之又少。正如《孟子》中所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像左功先这种,已经是够前卫的了。
当下也不再取笑,请他在椅子上坐下,又沏了杯热茶递过去。等他稍稍镇定,孙元起才隔着茶几正色问道:“西方大诗人歌德说过,‘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青年男子喜欢上一位女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今天中午,你请我做媒人的事,我想知道是你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
左功先抬起头,又迅速低了下去,嗫嚅道:“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不敢说……”
看来,他中午所言,真真是“酒壮怂人胆”。
“在此之前,我首先要说清楚,老赵一家可是清白人家,前几年山东遭灾,才逃难来北京。正好我那时候没结婚,很多事情不会做,便请他们来帮忙。直到现在,我依然承他们的情。”虽说在雍正年间,已经明令废除贱民等级,但社会上对于卖身为奴的人家还是非常歧视,娶妇嫁女都有障碍,所以孙元起要点明这些。
说罢,孙元起又问道:“那这事你家父母会同意么?”
“父母亲早就催着我结婚,他们会同意的”说着,左功先抬起头,“我是真心欢喜她,真的,即便父母不同意,我、我也……”
说着说着,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孙元起心里大致有了数,便道:“现在只是你喜欢景惠,景惠和她家会怎么样,我还不太清楚。我须先去询问下,才能给你回复。你看如何?”
左功先点点头:“谢谢先生。”
吃完晚饭后,孙元起趁着月色权当散步,一路走出经世大学,来到校外赵家的小四合院。赵家五口人刚吃完饭,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吃西瓜,见到孙元起叩门,一家人顿时丢了手里的物事,跑到门口迎接。老赵以为有什么事情,连声问道:“老爷,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么?”
孙元起笑道:“中午多喝了点酒,晚上还有些酒意,便趁着月色出来走走,结果就来到了这里。叨扰之处,还请不要见怪啊”
老赵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难得老爷有空出来走走能来俺老赵家,是俺家祖坟上冒青烟呢,要说别的,就是俺不知好歹咯以前在山东老家,就是县里当差的衙役到村上,也不会去俺家坐坐。谁曾想,如今比知府大老爷官都大的也能来,这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么?来来来,快屋里请”
一边把孙元起往院子里让,一边还吆喝:“景惠,赶紧把院子里的竹椅抹干净景范,还不去打水把院子里泼泼,好让老爷乘凉景行,你杵在那里干啥?去挑最好的西瓜,用井水镇了,切与老爷解酒”
家里的两儿一女,顿时被老赵使唤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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