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华霍然回首,眼神灼灼如夕阳映红,霞染半边天。
“你说什么?”
她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颤抖,显然是十分激动所致。
探子再次道:“发现云太子他们失踪以后,我们的人就准备进鬼域寻找,还未进去,就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踪迹。可他们似乎已经从鬼域里出来,现在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凤君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平复心中波涛浪卷的情绪。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深吸一口气,她慢慢冷静下来。
“再探!”
忽然耳边风声一紧,她陡然惊觉,行动比意识快的飞了出去,天边转眼就交织着看不清的身影。
颜诺,他终于出现了。
下方的人还在厮杀,即便隔得那么远,依旧能听见那种冷兵器撞击然后刺入*带出血液的声音。天空仿佛被那血印染出一道霞光,连带着那原本美轮美奂的夕阳也黯然失色。
入目处全都是血腥和尸体。
这比她曾经在现代做杀手的时候更为惊骇恐怖。从前她杀人,杀的最多一次性不过几百人。但这是战场,真正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的战场。
夕阳一点点沉落下山,那两道交缠的身影在夕阳下更添瑰丽色彩,他们优异而翩然的招式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完全不像在厮杀,倒是像在比武。
然而只有当世人知道,他们每出一招都带着血粼粼的杀气和狠历。
最后一寸夕阳落下山头,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离恨宫和龙城的人在战场上和对方杀红了眼,乐枫等人抬头看见凤君华已经不知去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两人纵身跃起,四处查探,都没有看到她,连颜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宫主呢?”
绮扇皱着眉头,“刚才还看见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乐枫摇摇头,“颜诺出现得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突然向宫主发难,而且我刚瞧着他出招毫不留情,显然对宫主起了杀心。宫主武功高强,在他手上应该吃不了什么亏。关键是,刚才那么多人,怎么就没看到他们怎么消失的?”
“我也正奇怪呢。”
绮扇秀眉皱得更深,不无忧心道:“这次他们做足了准备,那些江湖人太多了,而且个个武功那么高。宫主此次并没有将整个离恨宫牵扯进来,我们一时也胜不了,只会多添加伤亡而已。”
乐枫回头向下望,触目便是遍地的尸体和流淌出的血。那些人早已杀红了眼,看见人就杀。身上铠甲被划破,刀没入身体,亦或者划过脸颊,还有好多手臂被削掉…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宫主若是有危险,会通知我们的,别忘了,宫主身边还有一只灵狐。”乐枫冷静道:“而且我总觉得,颜诺不会伤害宫主。”
绮扇没有说话。
“三庄四门九楼的人还在和七十二香主对战,我们快下去帮忙。”
绮扇点点头,“好。”
二人飞身而下,很快加入了战争。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再到黄昏,直到日落西斜,所有人都打累了,尸橫遍布,血流成河…
当夜色落幕,月色缓缓从云层升起的时候,天边忽然爆发出惊人的爆炸声。
所有人闻声望过去,只见月色下两个人影缓缓显映而出。隔得太远,只看得见斑驳的黑影,容貌身形根本无法看清。而后那两人渐渐分开,墨发在月下飘扬如丝梦。
有风吹来,带起衣袂火红如霞。
红色!
龙城这边的人个个眼神湛亮,看着那女子翩然飞落,以月色为背景,周身如霞光笼罩,眉目气质高华而雍容,容颜绝美如仙子。
身后不远处,有人踉跄落地,一只手捂着胸口,哇的喷出一大口血。
那个男子,青衣如水,玉色倾城的容颜上微微苍白,嘴角一抹鲜血凄艳绝世。
明月峥一剑斩杀两个士兵,一见到颜诺,立即飞身过去扶住他。
“你受伤了。”
颜诺一把擦掉嘴角的鲜血,眼神黑如深潭。
“撤兵。”
明月峥抿着唇,看了看眼前的场面,知道再打下去只会伤亡更重,便点头。
“鸣金收兵。”
凤君华抬头看向不远处,月色隐隐而清寒,挂在夜空中,像弯钩般闪烁着锋利的光。
而月下,一抹谢谢的影子被那柔光拉得很长。
恍惚间看不清容颜,只能看见那身影如玉如竹,侧脸美如明月,站在月下,几乎和月色融为一体。
悠然,他转过脸来,一双眼睛仿佛揉碎了月色光辉,惊艳了时光年轮。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眼角细细流光满溢而出,流泻唇角微微柔软而绝美。
凤君华目光一紧。
明月殇!
她心中忽然一跳,顾不得拥上来的袁广乐枫等人,急急的往回走。
“袁将军,乐枫绮扇,我有点急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她说完便毫不停留的闪身离开,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留下身后的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乐枫姐姐,宫主怎么了?”
绮扇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这仗刚刚打完,宫主怎么就走了?”
乐枫蹙了蹙眉,而后洒然道:“宫主许是有重要事情要做,我们还是先处理残局吧,明天再说。”
“嗯。”
于是两个丫鬟以及魑离等人就开始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吩咐士兵点完死伤人数,带着伤员下去养伤。
……
凤君华急急回到自己的住处,刚打开门就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她眼神一亮。
“云…”
一双手伸过来,将她的腰捞入怀中,紧接着炽热的呼吸扑面而来。紧接着就被人吻住了红唇。
她一颗心激越的跳动,反手死死的抱住他,抬头迎合着他。空气灼热而微微激越,几乎将她一颗心给燃烧,模模糊糊间她意识有些混沌起来。忽然鼻尖窜过一丝血腥味,让她混沌的意识立即清醒起来。她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他。
“你受伤了?”
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他压倒在了床上。可她却管不得那么多,想要从他身下起来,他却紧紧按着她。
“别动。”
他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略微急促,双手环在她腰间,紧紧的,似乎要将她嵌入骨子里。
“云墨。”
她抓着他的肩膀,“你先起来,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
她心中隐隐焦急,鬼域那种地方,是任何人都能随意闯的么?她还记得,当年玉无垠独自闯鬼域的时候,回来一身的伤。虽然那个时候他才几岁,但他有神功护体,且又懂得玉晶宫那么多秘术,都能伤成那个样子。
他即便武功再高,也是*凡胎,从那个地方出来,能完好无损么?
他趴在她身上不动,忽然低低喘息了一声,似有些痛苦。
凤君华吓得立即不敢动了,眼里都是慌乱和急切的担忧。刚才他扑过来的时候她心中一直提着的大石落了下去,由于太过欣喜和激动,再加上他那般霸道不容忽视的紧紧抱着她,她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不过他身上的那一丝血腥味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努力平复乱了节奏的心跳,声音有些低哑和颤抖。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你快起来,让我看看…”
他忽然闷声笑了起来,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低低道:“是不是我起来你就会来扒我的衣服?就像…”
他声音渐渐淹没了下去,后面的话没说完,尾音却流露出一种莫可形容的情绪,不知道是失落亦或者其他。
凤君华起初有些茫然,随即想起前年在南陵碧霄宫,她曾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玉无垠回来的那一天,她二话不说就去扒他的衣服检查他是否受伤。
她抿了抿唇,他还在介意这件事么?
“云墨。”
她声音忽而轻了下来,分别大半年,心里积压了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剩下无声的,压抑的沉默。
“青鸾。”
他轻轻开口了,冰凉而柔软的唇贴在她脸颊上,给她带来一寸寸的颤栗和火花。
毕竟是情深意重的夫妻,分别那么久,平时两人都各自忙于战事未曾他想,此刻一旦肌肤相拥,心里积压的空虚感便如开了闸的洪水凶猛而来。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她的身体如此柔软,彼此紧紧相拥,便衍生出心里无限渴求和*。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空气里泛着灼热而暧昧的因子,隐隐压抑而急切。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许是分开太久,他找了半天才找到她的腰带,有些生涩和急切的扯开,唇又去探索属于她的芬芳和甜蜜。
“青鸾…”
她被他吻得有些意乱情迷,脑子晕乎乎的,身体也越发酥软,几乎在他身下软化成一滩水。然而理智尚存,知道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缠绵恩爱的时候。她赶紧微微推开他一点,喘息着说道:“起来,否则以后就别想碰我。”
这回算是下了狠招了。
他一顿,而后无奈一叹。
“你果然是,不解风情得很。”
凤君华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个事儿?他侧过头来,肩头发丝垂落,挡住了光线,黑暗里他一双眼睛明如玉光,黑亮如宝石,又似永远看不见尽头的深潭,要将人一寸寸给席卷沉沦。
“你见到明月殇了?”
凤君华骤然回神,暗骂自己花痴,竟然差点被他给迷惑得忘乎所以,没好气道:“是,我看见他了。”
要不是看见明月殇,她怎么会知道他居然大老远跑到龙城来了?这完全就是跨国啊。她前脚才知道他可能离开鬼域不久,结果后脚他就跑来了龙城。中间可是节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怎么做到的?
他又笑了声,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状似不满的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咬,听得她一声低吟,他才满意的放开了她,又有些郁闷道:“我马不停蹄的来见你,你却在我之前先见了他。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凤君华哭笑不得,“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这种醋也要吃。快起来,你到底伤哪儿了?”说到后面她脸色不大好,又不敢去推他,怕扯动他身上不知道哪里的伤。
云墨看了她一眼,总算放开了她,不过依旧躺在她身边没起来。
“我没事。”察觉到她又开始不满,他声音又软了下来。“真的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你让我抱抱就好了。”
凤君华向天翻了个白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知他又是在闹什么性子,不过看在他现在是伤患的份儿上,她好脾气的说道:“那也得让我看看再说。”
“真的没事。”
他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双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乱动。
“你还记得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她想躲过他的呼吸,奈何他声音低沉入耳,一字一句缠绵入骨,让她听着便觉得心中一荡,下意识的说道:“大半年了吧…啊,你干嘛咬我?”
她话还未说完,耳垂就被他重重一咬,不满的瞪着他。
黑暗里他眼神如玉,面色有些不快。
“是二百零五天外加六个时辰。”
凤君华怔了怔,“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他又瞥了她一眼,不凉不热道:“我记性一向很好,不像某人。”
这个某人,很明显是说她。
凤君华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不过被他用这种不阴不阳的口气指责,她却莫名的心虚。
“我这不是在打仗么?每天事情那么多…”
“我也在打仗。”某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语气更加理所当然而微微不满,仿佛她忘记他们分开的具体时间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凤君华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可偏偏在他面前就是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她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以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在他面前总是势弱的一方。
罢了,看在他现在受伤需要安慰的份儿上,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好吧,我错了,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行不行?完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好不好?”
云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大半年不见,倒是变乖顺了不少。
他眸光划过几分笑意,口上去道:“不行。”
凤君华又瞪着他,他却漫不经心道:“我来之前已经包扎过伤口了,你粗手粗脚的万一又给我挣裂了怎么办?”
凤君华气结,又见他眉宇间微微苍白且含着疲倦之色,心中又是一疼,软声道:“我用凤凰真经给你愈合伤口…”
话一出口,他眼睛立即眯了起来,面色十分难看。
“你不说这事儿我倒是差点忘了。”他漫不经心又不温不火道:“我听说你最近长本事了,先是制造白恒山山崩,然后冻结平湖,还和凰静睿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越说他语气越凉,像这一夜的月光,明明很美,却透骨阴森的凉,隐约含着看不见的怒气和晦涩。
凤君华越听越心虚,就知道他会拿这个说事儿。原本想着他们这次好不容易见面,且他现在还有伤在身,她先主动讨好躲过这一劫再说。没想到却是自己口无遮拦率先引得他找借口秋后算账起来。
她在心中大呼悲剧,脸色也苦了下来。
“我…”
云墨根本不听她解释,慢悠悠又道:“哦对了,听说你还只身犯险入了木阵图。”
凤君华很想说她不是故意进那木阵图的,那个时候她还在打坐恢复元气。可一张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立即歇菜了,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说什么?说这些不等于承认他刚才指责的那些‘累累罪行’么?
虽然她没觉得自己有罪。不过在他眼里,就成了自己不自量力自讨苦吃最后还要他担心,实在是罪不可赦。
凤君华闷闷的想,女人遇上一个这么在乎自己的男人是好事儿,但在乎过头了,是不是就有点…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近在耳侧,语气也微微有些异样,那股子寒凉之气却越发严重。
她吓了一跳,冷不防对上他的眸子,便觉得心里所有想法似乎都已被他看透,眼睫垂下,抿了抿唇,主动贴上去,道:“你在我身边,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知道他的脾气,这个时候还是说软话比较好,最起码他不会再生气,最好忘记那一茬儿。
云墨一眼看过去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想用美人计来误导诱惑他?
他扬眉,虽然在她面前他确实没什么自制力,不过这么明显的小心思他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