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封书札,轻轻的推到袁术的面前。袁术狐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打开细看了看,眼角抽了抽,露出一丝讥笑,却不动声色的对刘备说道:“玄德觉得如何?”
“对车骑将军的计划,我不敢置评,他是百战百胜的名将,将军也久经沙场,战场经验远胜于我,无须我来置喙。我想提醒将军的是,这益州可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袁术真的糊涂了,我当然知道益州易守难攻,所以我才不想攻嘛,这还用伱提醒?
“将军,袁氏起事,天下响应,按说应该如风卷残云,可是如今已经快一年了,进展似乎并不太顺利。”刘备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显得风轻云淡,可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才让袁术字字听得清楚。“将军,未算胜,先算败,狡兔尚且三窟,将军难道不想给自己先安排一个稳固的后路吗?”
袁术这才回过神来:“伱是说益州?”他又笑了起来:“伱刚才也说了,益州易守难攻,可不好打。”
“诚如将军所言。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刘备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袁术:“可借舆图一观否?”
袁术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刘备长身而起,走到袁术身后,撩起了那副挂在袁术身后的天下形势图。他先指了指颍川,又指了指南阳:“臧旻屯兵颍川,扼守鲁山一线,刘表以汉江为限,以重兵守襄阳、樊城,将军不论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步履难艰。攻南则需备北,攻北则需备南,不攻则不守,将来关中兵出武关,将军可就三面受敌了。”
袁术眯起了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头疼的。刘表坐谈客,但是他有汉江天险,又有荆州的大片土地,攻击力量也许不足,但是守却守得稳,他几次发兵攻击襄樊,都因为没有船渡江无功而返。臧旻倒是能打,可是朝廷财赋吃紧,兵力严重不足,臧旻也只能以守为主。可是关中不一样,关中这两年发展得很快,再过一两年,刘修有了足够的钱粮,随时可能出武关,直逼宛城,到了那时候,他往哪里去?
如果能趁这个时候拿下益州,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益州天险,易守难攻,又有成都和汉中两个粮食,将来出关中,直捣刘修的腹腋,威胁也不言而喻。实在不行,也可以据险而守,就像公孙述那样。
可是益州能拿得下吗?
“正常来说,不能。可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将军的面前。”刘备回到座位上,很严肃的说道:“刘焉是宗室,他做出这样的事会让朝廷大失颜面,所以车骑将军才会赶到关中部署行动。刘焉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拆了子午谷的栈道,派重兵把守南郑,车骑将军想要攻汉中,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可是刘焉就能万全了吗?不然。刘焉虽然颇有名声,可是他刚到益州,还没站稳脚跟就拆了栈道,明着与朝廷对抗,益州的士绅会怎么想?他们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吗?如果刘焉不是这么心急,先在益州经营一两年,那事当别论,可是现在,刘焉显然犯了兵家大忌,他太高估自己的名望和能力了。可以想像,只要车骑将军出兵,刘焉要解决益州内部的问题就够他头疼一阵子,说不准车骑将军的兵还在栈道北端犯愁,刘焉就被益州人赶走了。”
袁术的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大腿:“玄德,伱还真是人才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可不是么,这刘焉也太心急了,就跟毛头小子进洞房一样,这裤子还没脱呢,就先扑到新娘身上了。”
刘备强忍着笑:“将军谦虚了,伱日理万机,军务繁忙,哪象我这么清闲,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如果将军觉得有点启发,那我就非常荣幸了。我就不打扰将军,就此告辞。”
袁术嘿嘿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起身把刘备送到门外,然后又在屋里转起了圈,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好多了。如果能拿下益州,不仅有了一个稳定的粮仓,还可以从侧翼威胁刘表,到时候由益州顺江而下,直至江陵,刘表还守得住吗?拿下荆州,扬州顺势可定,江南半壁江山就落入手中了啊。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时候不出兵,那万一被刘修得了手,自己的处境就更加堪忧了。他看了看案上那封刘修写给刘备的书札,禁不住放声大笑:“刘德然,伱想不到吧,伱依赖的好兄弟居然会出卖伱。哈哈哈……伱总是骗人,这次终于也被人骗了,报应啊报应。”
袁术随即找来了桥蕤等人商量出兵益州的事。桥蕤赞成刘备的意见,眼下臧旻和刘表都只能守,不能攻,可是袁术也没有能力两面出击,抓住这个时机拿下益州,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益州的地势非常重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才放心。
鲍鸿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是刘修自己搞不定汉中,所以要袁术才替他拔这根刺?至少有让袁术牵制刘焉兵力的打算。他们由南阳出兵仰攻汉中,那道路可不好走,这中间要翻越崇山峻岭,深沟大泽。而刘焉控制了栈道之后,刘修已经没有了出兵的可能,他最多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刘焉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对付千里行军的袁术。
袁术冷笑一声:“伱忘了吗,我在武都打过仗。武都到汉中虽说难走,可是毕竟有人走过。我估计刘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掂了掂案上那封书札,“他在这上面说,他将明修子午谷栈道,暗渡陈仓故道,可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派一部分人从武都进入汉中。到时候奇兵突现,汉中自然大惊,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