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为难了,他本来担心的是纪灵,可是蒯良和蔡瑁异口同声的说纪灵不足虑,益州水师才是最危险的,这让他把目光从鱼复延伸到了成都,考虑得更多更远。他越想越觉得蒯良说得有理,如果刘焉在益州,那还好一点,毕竟刘焉刚到益州,根基有限,可是如果刘修进了益州。麻烦就大了。刘修有朝廷的大义在手,益州人对他不会有什么排斥,他可以比刘焉更容易的掌握益州,再加上他用兵的能力远过刘焉。如果他带着益州水师顺江而下,就算把荆州水师全部调到江陵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又当如何才好?”
蒯良紧紧的闭着嘴,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向朝廷上表,请求与车骑将军一起攻益州。”
“什么?”刘表很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长身而起,怒视着蒯良。他虽然没有像刘焉做得那么明显,可是去年没给朝廷交粮赋,实际上已经自立了,这时候向朝廷上表,岂不是自打耳光。
“使君,请听我一言。”蒯良拜伏在地,久久不起。刘表气得直翻白眼。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好气的说道:“蒯君,你有什么高见就说吧。我洗耳恭听便是。”
蒯良早就预料到了刘表会不高兴,此时也不紧张,再拜了拜,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荆州地处大江中流,如今刘修正在取益州,益州富饶,不亚于荆州,而荆州财富有四成在南阳,如今为袁术所据,使君。如今荆州也益州相较,财富不足,兵力不足,地势又居于劣势,一旦两面受敌,荆州覆亡在即。使君将何以自处?当此天下大乱之时,朝廷为了对付袁氏,正是倚赖宗室之际,刘焉入益州,本就是朝廷寄予厚望之举,他如果不是急不可耐的拆了子午谷栈道,朝廷又怎么会命刘修攻取益州?使君此时向朝廷上表,朝廷又怎么会拒使君于千里之外?”
刘表沉默不语,他虽然去年没给粮赋,但是理由还是说得过去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想来不会追究他那些责任。可是,向朝廷上表,以后就得俯首听命,不得自由啦。
“使君如果不附朝廷,那刘修取益州之后,顺江而下,是情理之中的事。荆州根本不可能自全。使君附朝廷,则刘修就没有理由取荆州,相反还要帮使君击袁术,袁术被我夹击,必退出南阳,南阳又归荆州所有。是为避两面受敌之害,得一强援之利,请使君三思。”
“那……荆州会不会也被刘修占了?”刘表的口气松了许多。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蒯良见出了刘表的犹豫,口气也松了一些:“刘修已经占了并州、凉州,很快又要占益州,天下三分取其一,并凉有精兵,益州有粮赋,他的实力已经足以撼动天下,朝廷不可能不做防范,再任其占据荆州。我倒是觉得,朝廷有可能会用荆州来遏制他的实力进一步膨胀,而使君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表眼神一紧,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突然笑了起来:“子柔,你果然是见识过人。这样吧,我向朝廷上表,顺便推荐你去洛阳为官,可好?”
蒯良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刘表还真是精明,连这点小心思也瞒不过他。他的确有这个想法。刘表到荆州五六年了,原本他们的确想支持刘表自立,在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可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刘表这人虽然名声很大,学问也不错,却不是在乱世中争雄的合适人选。眼下襄阳打得不可开交,他却在江陵开办学堂,开办学堂也没关系,刘修在并州、在关中都有开学堂之举,可刘修办学堂求名声在其次,赚钱才是最主要的,并州豪强、关中豪强都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刘表呢?他就是和一些大儒研究经学,名声倒是有了,利益却一个也无。
求名不是问题,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求名,那就不值得了,特别是眼下乱世,正是需要大量财力物力的时候,把有限的资源投到那些地方去,绝不是个明智之举。蒯良后悔了,他想借着劝说刘表重归朝廷的时候离开刘表,到洛阳去做官,可是没曾想刘表打仗不行,对人心的把握却不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使君谬赞,良不敢当。”蒯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蒯家愿意追随使君,为朝廷效力。”
刘表心里一阵冷笑,倒也不点破,这个时候和蒯家翻脸可不是件聪明人应该做的事,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希望蒯良把他当傻子。
“能得子柔兄弟襄赞,是我的荣幸啊。”刘表摆摆手,示意蒯良起来:“既然你们都说纪灵不足虑,那我就放心了。至于上表朝廷的事,反正南阳被袁术占了,就算我想上表,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如愿,就容我考虑考虑吧。”
蒯良点头应是。刘表又对蔡瑁说:“德珪,你远道而来,就留下来吃顿家宴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蒯良一听,连忙起身告辞,刘表把他送到堂下,看着他出了门,这才转头对蔡瑁说道:“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蔡瑁微微一笑:“他的私心是有的,不过,这条计却是可行。”
刘表微微颌首,沉吟片刻,又道:“对了,上次让你派人去请承彦兄的事,办得如何?”
蔡瑁为难的咂了咂嘴。他有三个妹妹,大妹蔡琳嫁给了南阳张温,中妹蔡琪嫁给了襄阳名士黄承彦,小妹蔡環嫁给了刘表做妾。刘表到荆州之后,一直想请黄承彦、庞德公等人入府,可是黄承彦就是不给面子,连见都不肯见刘表一面,让刘表非常不高兴。前一段时间,刘表给他写信,让他再去请黄承彦,他倒是抽空去了一趟,可黄承彦大概是嫌他们烦了,托名外出游历,不在家。
见蔡瑁这副表情,刘表不说话了,他非常生气。怎么说,他也是八俊之一的名士,又是宗室,如今更是荆州之主,黄承彦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人,离了你就不行了?
“算了算了,他愿意做隐士,看不起我们这等俗人,我们就不去打扰他清修了。”刘表怏怏的摆了摆手,“走,我们去后堂叙叙家常。阿環这些天想家想得厉害,总吵着要回蔡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