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爹也很好奇,自己爹能有什么事找他。
自从圣旨下了,史爹就带着妻子和小儿子搬到了正院,大儿子因已满七岁,搬到了正院旁边的远鸣院,这是史家历代嫡长子住的地方。为了契合大儿子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听涛院,因院中遍植松树,清风弗来,树梢犹如波涛。史侯爷搬到了鹤龄院,这鹤龄院在整个大宅子的最东边,远离闹市,地势开阔,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史侯爷才搬了院子不到一个月,这院子就被整理得别有意趣。院中并无娇花异草,以高大乔木为主,假山因势而起,全然无雕琢痕迹,高远大气,全然一派武勋世家的舒朗豪气。
在院中最大的樟树下,史侯爷正在品茶。
见儿子来了,史侯爷放下杯子,止住史爹行礼的意图,一指圆木凳子,“坐吧。”
两人先默默品了一阵茶,史侯爷见自己儿子并不打算先开口,便说到,“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嘱咐你。”
“请父亲吩咐。”
“我近日身子越来越不好,想来大限将至,要把家中都安置妥当才敢闭眼。”
“父亲何出此言,父亲尚值壮年……”
“罢了,这些话就不说了。今日,主要你想和你说说朝中形势,我在家养病多日,倒跳出局中,看出些端倪。太子被废,诸王夺储,朝中波澜已起。我先也想着怕是三王、四王、和七王胜算大些,三王乃淑妃之子,外家清流之首,妻族又是勋贵,可谓文武双全。四王母妃乃是甄贵妃,甄家盘踞江南,简直是一方土皇帝,都说我们四大家族,其实都不如甄家,再者甄家的老封君是当今圣人的奶娘,圣人重旧情,四王从小受宠,与圣人的感情可不一般。七王就不用说了,母族虽不显,但静妃颇得圣眷,妻族却是大大的了不得,阁老掌舵,工部尚书是他大舅,其余出仕为官者不计其数。”
史爹给史侯爷添上茶水,也不接话。
“众人都忘了六王了,六王是陈皇后所出,陈皇后虽是继后,亦不得圣人欢喜,但皇后就是皇后,嫡子身份就是最大的优势,太子获封,难道凭的是什么狗屁贤德,七岁的孩子看得出个鬼。太子被废,风口浪尖上的就该是六王,可是众人愣是没把他看成威胁,说起来多是六王老实仁善,不与人争锋。这才是大隐隐于朝,大家都小瞧六王了!”
“老实的人就孝顺,仁善必能善待兄弟,史书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唐太宗为何取高宗而弃魏王,魏王亦是嫡子,还是兄长,就独取中了高宗仁善。若无武后,倒也是一桩好事。”
“可惜陈皇后去得早,如今刘皇后膝下只有安宁公主,家中女人连口风多不好探。“
“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朝中二品以上大臣多应能看出来,可为何没有人动。我猜想要么是功名利禄迷了眼,该看出来的没有看出来;要么是看出来了也不能动,免得弄巧成拙,朝中高位大多与皇子有亲,又怎么可能放手;最后一类人就是忠于圣人的直臣了。”
“咱们史家在京中虽有实权,却也不是顶级人家,只手里的兵烫手,我若去了,你们兄弟二人在家守孝,必能避过这一劫,到时风云已定,你们在择主而事,倒也清明。再不济,新君总要安抚老臣,只要不与皇子勾连,不犯大过,爵位总能保全。”
史爹也听到“去了“”守孝“一类,也不反驳,只默默添茶。
史侯爷分析了半天,口干舌燥,连饮两杯茶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