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仲竹来宁寿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熟门熟路的进门拜见。太上皇叫起,把史仲竹招到身边来。
太上皇正坐在窗边画菊花,随意问道:“过来瞧瞧,朕的画儿如何?”
史仲竹仔细端详,皱眉道:“浓淡适宜,淡逸劲爽,自是好画。”
“好画,那你皱什么眉头?”太上皇问。
“画是好的,只是耀昀眼拙,这画似乎透着……百无聊赖?”史仲竹小心翼翼的措词,不知道太上皇是单纯的品评画作,还是要借机隐喻什么。
太上皇白了他一眼,一把丢开画作,爽快道:“吞吞吐吐做什么,你没看错,朕是无聊了些。”
“太上皇平日里做什么消遣?”史仲竹问,他最近来得少,就是来了,见到太上皇的时候也是收拾好专门接待他觐见,没机会观察太上皇的退休生活。
“御花园逛了一辈子,再无新鲜的,京城来回走了七八遍,朕闭着眼睛都知道,听戏,八百年的老折子,做什么都没有意趣。”
史仲竹试探道:“圣人登基日子浅,还需您点拨呢。”
“江山交给他,好歹都是他的了,朕指手画脚做什么?”
史仲竹看太上皇不是嘴把式,既然这样,就可以把这定义成单纯的退休综合征了,找点事情做就是了。“您不就是无聊吗?吃喝玩乐耀昀精通啊!”
“哦,给朕出个主意?”太上皇感兴趣到。
“主意多了,上皇可修史,您御极天下五十年,史上少有的,何不把此间大事梳理记载,好流传后世?”
“修史啊?可行,朕明日招翰林院修撰、国子监博士来就是,只修史还是下面人忙,朕做什么?”
糟糕,忘了皇家可不是一般人,这些都不用他们操心,圣人一言一行都有起居注,补救道:“您把把关总是要的。若您愿意,可到京城周边走走,不远,想来护卫容易;也可到皇家别庄体味田园之乐。”这都是前世老人退休后的常用手段,“耀昀有时也想辞官后,就到百花园种花看山,悠然度日。”
“说的有些道理,朕明日到你的百花园去看看,若是好,朕在皇庄上,也建个园子。”
史仲竹诚心赞道:“上皇心胸广阔,耀昀不及。”
史仲竹一心把太上皇往田园之乐上拉,害怕被误会是圣人的说客。太上皇心胸是宽广,一般人退休都还适应不过来,更何况手掌天下大全的皇帝,前世乾隆皇帝在退位了,依然把持朝政,如今圣人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可堪表率。认得清自己,也不怀疑别人,太上皇除了皇帝的身份,依然独具个人魅力。
“好了,别说这些。朕叫你来,是问问你们府上怎么就分家了?”
“上皇明鉴,耀昀有幸得了爵位,圣人也赐了府邸,不好再和父母挤在一起。再者,耀昀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也要给他留份家业。”
“没受委屈?”
“没有。”史仲竹抬头看着太上皇,诚恳道:“谢上皇。”
太上皇问他受委屈没有,说的不仅是分家时在家产分配、父兄态度之类的,史家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太上皇也相信史鼎不会亏待他。太上皇问的是,分家是否出自本心,是不是被舆论、圣人的意愿绑架?为何史仲竹总情不自禁把太上皇看成自家长辈,因为他总是用长辈的身份关心你,而不是一个皇帝。
史仲竹在心里告诉自己“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之类的名言,可还是忍不住把太上皇当做是长辈,模仿对象,现如今,对着太上皇,总是容易叫成“圣人”,总认为心中的“圣人”还是他。
“没有就好,就好。”太上皇点头,随即道:“听闻你书画双绝,给朕画幅菊花隐逸图瞧瞧。”
史仲竹噗嗤一笑,到:“您还不知道我吗?书,还敢卖弄一二,画,都是糊弄外人的。耀昀每次在外面画的东西,都是早在家里临摹过多次的,您看我在外面画过同样题材的吗?“
太上皇愕然,没想到啊?这年头,才子,都是真才实学,不然很容易露馅的,哪儿有这种。
史仲竹解释到:“耀昀要是一般寒门士子自然有人挑衅,可臣是您亲点的进士,家中富贵,少年成名,那些文人,就是我有一二不妥,也自然会给我找借口圆过去的,所以……“
“所以,你才不乐意常去文会。”
“上皇圣明!”
“你哟!”太上皇笑点。
史仲竹出了皇宫,就去户部告假,四川清吏司的郎中姓汤,真是汤到(摊上的意思)史仲竹这个人了!早知道员外郎这个职位是安排关系户的,可混到史仲竹这个地步的也少,好几天不来上班都有的,汤郎中又能说什么。
“伴架也是公务,谈什么告假,耀昀自去就是。”
史仲竹谢过通情达理的上官,又给四川司叫了一桌席面,说是给各位赔罪,他耽误工作了,连给四川司跑腿的打杂的也算上,倒得了一番感激。
第二天一早,史仲竹就进宫接太上皇到郊外的百花园游玩,趁着上午精神好,史仲竹先请太上皇爬山。
“以前倒没听说南边有什么名山。”太上皇对周围还是很熟悉的。
“也不是名山,一个小土丘,真有名山,也轮不到耀昀啊。”史仲竹打趣,马车经过百花园不停,直接驶向灵山。
灵山休整的时候,取的就是曲径通幽,精致风,马车是上不去的。史仲竹扶太上皇出来,高伟公公、太医、侍卫,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你说这山叫什么名字?”上皇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