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仲竹在京城不过待了七天,又马不停蹄得赶回了贵州。
在外人看来,史仲竹此次回京,收获丰盛,封妻荫子,端的荣耀;只有史仲竹和他的家人明白,皇家提前预付了报酬,如果交货的时候,拿不出好东西来,秋后算账等着你!
史仲竹再次见到魏贞娘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别一个多月了,这个年头的交通真是够呛,即使史仲竹在京城只待了七天,一路上也是快马加鞭,不停赶路,来回却也耗时甚久。
牵着明珠、史安,魏贞娘自己抱着史宁,站在门口,迎接史仲竹的归来。落下的夕阳,给史仲竹披上一层光晕,从西城门进城的史仲竹,在这一片霞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儿。
催促马儿快跑两步,史仲竹翻身下马,把两个喊着“爹爹”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儿抱在怀里,一左一右抱着,往魏贞娘的方向走来。魏贞娘怀抱史宁,笑颜如花,史仲竹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进心里。魏贞娘把怀里孩子往前一送,道:“看,宁宁又长了不少。”
史仲竹低下头仔细看,果然张开了,更加白嫩。史明珠和史安被史仲竹抱在高处,这个角度看史宁还挺新奇的,两个小家伙儿伸出手去摸小史宁,叽叽喳喳向史仲竹介绍自己有多喜欢小弟弟,当然叽叽喳喳的主要是明珠,史安就在一旁做复读机,间或加上“是啊!”“没错”之类的词语。
娇妻爱儿,在贵州府衙并不华丽的院子里,岁月静好,史仲竹只愿沉浸其中。
两夫妻含笑相对,两个能说会道的小家伙表达够了,魏贞娘引着一家人去用饭。用过晚饭,把三个孩子哄睡了,史仲竹拥这魏贞娘,躺在床上说话。
“贞娘,我回京看过忠嘉侯府了,仆人都还老实,你嫁妆上的帐也查过,没什么纰漏,这次我来,带了几个机灵小子,他们日后是要接替南山四人手中事务的,你安排一下。”
“嗯。”
“宣旨的天使早就来过了吧,全家均沐皇恩,我要加倍干活儿,才能对得起圣人的知遇之恩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很忙,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会把护卫营的精英都调过来保护你们,咱家内院也简单,家中事情都由你做主,孩子们身边更要当心,我走之前和你说过的,这次和夷民之间肯定有纷争,世家、勋贵、寒门、清流统统都会搅进来,我怕有人狗急跳墙,伤了你们,你千万要当心,有什么不妥的,第一时间和我说。”
“好。”
“待过我忙过了这一阵,一定带你去红枫湖赏红叶,好不好?”
“好。”
史仲竹絮絮叨叨的说着,意识渐渐模糊。看着累得睡着的丈夫,魏贞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像哄小史宁睡觉一样,魏贞娘怔怔得看着史仲竹,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形成一片明暗光影——这就是他的丈夫啊!在外给家人撑起一片天,唯恐她和儿女受了委屈,魏贞娘轻轻吻了他的嘴唇,静静躺在他身边,丫鬟进来熄了蜡烛,魏贞娘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只觉平静安稳。
回到贵州,史仲竹就一心扑在了政事上。改土归流大致分为革除土司和善后工作两大块,革除土司操作性强,如今贵州大多数地方实行的还是奴隶制,这明显与中原王朝的制度不相匹配,“不仁”“残暴”这样的罪名是现成了,哪家土司又没点儿黑历史呢?配合大军威慑,内有间谍,问题不大。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才是重中之重,调整疆界,选拔流官,设置营汛,查田编赋,桩桩件件,麻烦得紧,怪不得说建设比破坏困难百倍。
贵州如今的行政区划,常态州府与军民府共存,分为贵阳府、安顺军民府、思南府、思州府、石阡府、镇远府、铜仁府、都匀府、普安安民府、普定军民府、平越军民府、黎平府,名字里带着“军民府”的绝对是夷民占多数,常态的州府也不一定是汉人占主导,在贵州,总体说来,还是夷民占多数,只是有些夷民汉化了。
史仲竹考察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迈出了第一步,依旧以安顺为试点。
现在安顺的知府是原来的同知余燮,和史仲竹共事过几年,清楚史仲竹的风格。安顺经过了一场叛乱,夷民里的贵族也被削弱了很多,对于后续安抚,余燮不敢擅自做主,正好方便了史仲竹。
史仲竹首先清查户口,下令土司处死,全部夷民都要编制户口,放奴隶为平民,增加户口,四处宣讲,有资格管理约束他们的只有朝廷。原来安顺的官制,是有很多夷民任副官,当然名义上是副官,实际上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现在取消副官制度,该是谁就是谁,若是汉人当官,不需要配一个熟悉地方的夷民;若是夷民有能力做主官,也不会因为他的出身,只能做副官。官员大量调整,避免冗官,吃空饷。
在军队中的改革,多亏了苏浩的协助,改革就从他发家的老地方,西堡开始。军队混编,不再区分汉人、夷人,除了特殊宗教需求的,全部统一供给饮食、服装、装备等等,能进入军营的男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从他开始改变,整个家庭也随之改变。
制定计划,推行,反馈意见,修改,再推行,情况分析,反馈,再推行……史仲竹就怕步子迈得太大,让安顺适应不过来,反复修改自己的计划,安顺显然给了他一个惊喜。原本预计五年才能走完的第一步,三年就完成了。没有激起大规模的夷民反抗,民族融合也比较迅速和谐,把这三年,安顺的情况写成密折,呈给圣人,史仲竹长长嘘了口气,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这天,史仲竹早早的下了衙,往后院走去,明珠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正跟在魏贞娘身边学习管家,见史仲竹青天白日的进后院,惊诧到:“爹爹怎么回来,今天这么早就下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