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唯恐许仲露出马脚,不愿阴修和他说话,笑道:“若说起‘路遇群盗’,明府何不问问文谦?文谦去年冬天千里独行,冒雪奔赴师丧,在陈留郡碰上了一伙儿盗贼,他不但全身而退,而且将这股盗贼尽数斩灭。”
“噢?文谦何人?”
荀贞指了指乐进,吩咐他站起身来。乐进闻声起身。阴修见他虽身量短小,然而动作敏捷,也不知是否受了荀贞所说此人“且将这股盗贼尽数诛灭”之话的影响,竟觉得他站起后竟似渊渟岳峙,矫捷勇悍,不觉赞道:“好一个‘赳赳武夫’!……,你诛灭的盗贼有几人?”
“五人。”
“以一敌五,尽将诛之。如此说来,你必是个击剑高手了?”
“进少好击剑,学过几年。”
“贞之,你从这些乡中豪桀里挑两个人出来,让他们和这个壮士比试一二,如何?”
荀贞还没答话,跪拜地上的轻侠里有人不乐意了,昂起头,嗔目大怒,嚷嚷叫道:“吾辈学剑,学的是杀人之剑。男儿提七尺剑,当快意人生,怎能像猴子似的卖艺人前!”
阴修、诸士子愕然。
他们这些轻侠,重气轻死,和那些惧怕、谄媚权贵的乡中大户、小吏们截然不同,若是投了脾气,他们能以死相报,就像对荀贞;而若是看不顺眼,便是天王老子来,他们也横眉冷对。——早先,他们不就在江禽的带领下,差点把封查许仲家的秦干留下么?
这还是荀贞在前,说话这人不敢太过放肆,如若不然,恐怕早就一怒跃起拔剑了。荀贞斥道:“胡言乱语甚么!明府在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叩首谢罪!”许仲也转首瞪了这人一眼。这人不情不愿地伏地谢罪。
阴修啧啧称奇,没有因此恼怒,反而笑道:“贞之,你乡中的豪桀真是勇敢之士。”经过这段插曲,再去看乐进时,他才想起了荀贞刚才夸乐进的前半句话:“你为奔师丧,千里冒雪独行?”
“是。”
“不仅是壮士,还谨守弟子道,知孝。好,好!”
忠孝勇烈的人谁都喜欢,为赴师丧、千里独行雪下绝对是个壮举了,没多少人能做到。阴修越看他越觉得欢喜。士子们亦窃窃私语,频频目注。阴修问道,“我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
“小民乃阳平卫国人。”
“阳平卫国?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因慕荀君之德,故追随左右,以冀效犬马之劳。”
这样忠孝勇烈的人居然仰慕荀贞的德行?以至宁愿投其门下,效犬马劳?士子们对荀贞又高看一眼。先有那个蒙面杀盗的壮士,又有那个“当提七尺剑,快意人生”的壮士,又有这个忠孝勇武的壮士,荀贞在西乡只有几个月,就能得到这么多勇士的投奔,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群站在人群中,目光往乐进脸上瞧了瞧,又往荀贞脸上看了看。乐进、荀贞二人皆神色平静。阴修问道:“追随荀君左右?你在乡中可有任职么?”
乐进摇了摇头。
“如此壮士,怎可闲置?贞之,你应当给他安排个职务啊!”
“贞惭愧。乡中吏员皆满,诸职皆齐,目前并无空职。”
荀攸不知何时走到了钟繇的身边,微微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钟繇顿知其意,心道:“贞之少学仲通门下,与公达交好。公达这是想帮他安插一下自家的人手,好方便日后治乡。”一个乡中小吏不算什么,顺手人情可以做得。他乃郡功曹,执掌一郡人事,郡县之属吏任命,无不经他之手,他人又天资卓越,记性聪敏,微一思忖,便想起一个位置,说道:“西乡游徼左球,去年助贞之剿灭外县巨盗,本该按功升迁,因前太守入京,明府当时未至,故拖延至今,尚未论功。待他升迁后,以文谦之勇武忠孝,足可接任。”
荀贞大喜,一喜乐进能出仕郡中了,——游徼虽是乡吏,却归郡里管;二喜游徼主管督盗贼,是个武职,和亭长一样,也是可以借此招揽人手的,对他的大计十分有利。他忙示意乐进谢恩。乐进拜倒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