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将钱推过去,“算借你的。生意的事我没时间管,也就不分你的钱了。”
金嗣明拿了纸笔写了个欠条,这一码事就算有了。
金保国这才道:“以后你要厂里的家具,你就给我下订单,咱们按照生意的那一套走。我挣你个加工费就成。”说着就看四爷,“你说的仿古家具,这个可以,你提供了啥样子,我给你啥样子的价钱,不叫你白搭人情。”
成吧!
然后四爷就带了一万的现金和一张欠条回来了。
林雨桐就跟四爷提了一句,“不管纤维板材还是家具,都小心甲醛……”
“当时就处理过了。”这事上不用叮嘱。
那就行呗。
尽管是金家给分钱,但四爷住林家,周围议论的声音并没有因此下去。好些人不太了解真相,只从以讹传讹的角度去看,竟然还有跑过来劝林雨桐的,“你婆婆就是那样的人,你还能为了回门的事跟婆婆闹到现在呀?这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雨桐也就特别奇怪,一个个的日子过的精穷精穷的,不琢磨着弄几个钱去,还有闲心管人家的闲事。
她直言:“我婆婆跟您说我是为了这个住回娘家的?”
把人顶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林雨桐还建议:“那要不,您去问问我婆婆,问清楚了您再来?”
给了个难堪人家还不觉得,有跑去找杨碗花卖好去了,这个那个的说叨。杨碗花能认吗?她冷笑一声:“谁在外面胡说八道呢?那不是瞎说嘛!你们知道什么呀?我家嗣明的婚事就在眼前了,这就是现买院子现该房子,钱放在手边这就不叫事,但是呢?刚盖成的房子能装修不?新装修了能住人不?多少人给我家嗣明介绍对象呢,我这不得随时准备着……这家里住着老大家两口子,这人家姑娘还以为老二将来连个窝都没有呢。我们家那是把话说头里的,这老宅是要留给老二的,嗣业两口子是为了不耽搁嗣明说亲才住过去的。再说了,那边有暖气,到底是匀称!我这不也防备着新媳妇万一有了身孕,这年底年初老规矩都是不许挪窝的,那这不是孩子跟着受罪吗?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知道什么呀你们就瞎说!”
落了个两头不落好。
出去缝人就说,金家急着给老二说媳妇呢。金家这条件,俩儿子的婚事肯定受影响。但如今跟当初又有点不同。大家的收入普遍不行了,但是金家眼看红火的不是一星半点。人家说笑贫不笑娼啊,一富遮白丑的。想叫闺女过好日子的人大有人在。再说了,人家那老二长的也很不错,在外面也能弄回钱来。这就行了呀!
这话一传出来,别说找杨碗花的人有多少了,就是林雨桐这儿,也有人叫帮着问问。
年底了,镇上也是没啥事,主要就是年底的工作总结,不停的开会。县上也开会,但一般不跟林雨桐相干。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被留在镇上值班,万一有突发状况,得有个领导在的。
办公室有老旧的电脑,能用。到了她这份上,很多材料性的东西不用她写了,有报考乡镇公务员的大学生分下来了,这样的活一般是她们的。
她其实算是清闲了,她主要看一下县里其他乡镇的情况。村是一个小试点,镇只是小试点的扩充,但真正做成模板,其实还得放眼全县。她现在思量的就是这个事情,在镇上食堂做饭的大婶子就敲门进来,又是给林雨桐的杯子里蓄水,又是不停的瞅林雨桐桌上的东西,好像是瞅着空了就要搭话。
也就是林雨桐进进出出的没架子,要不然这像个什么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活,“有事吗?”
后厨发不发工资,这也不归自己管呀。
这婶子就笑道,“我就是咱一村的人,我闺女在村上的幼儿园,教娃娃念书呢。”
啊?
那又怎么呢?想往小学调动呀?休想!
这不是一码事!
见林雨桐的表情不对,这位才赶紧道:“我家闺女二十一了,还没对象。我这不是着急吗?要是领导认识年龄相当的……帮着介绍介绍,没啥要求,不是说非得在正经单位上班,我家孩子那条件也高攀不上人家,就是想找个上进的孩子就行……”
明白了,奔着金嗣明去的。
林雨桐假装听不懂,只说遇上条件好的小伙子一定会记得给介绍的。人家是不是还托人介绍了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入冬了,可能是清闲的人多,金家一下子给热闹起来了,尤其是晚上,一个客人刚走,那个客人就来,都是介绍对象的。
然后一到中午,杨碗花就在家里接待被媒人带来的姑娘了。
媒人带着姑娘来,问你家嗣明呢?
杨碗花还没跟小儿子说呢,有了大儿子这个前车之鉴,她谨慎着呢。叫儿子碰上一个他和眼缘的,但跟自己不对脾气的,那自己真就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了。
因此,只说不急不急,马上就回来。坐在这里把人家姑娘也看了,然后还跟人说了几句,要不了十分钟,她就会立马出去‘接电话’,表示是小儿子打过来的,孩子有点急事,赶不回来了。
等把客人送走了,她就跟媒人说。
今儿说:这个姑娘是不是左边的脸比右边的脸大点,看这怪怪的。
明儿再见一个,也觉得不行:你看那走路是不是一脚重一脚轻?
后儿那个又说人家:眼睛大却没神,连个眼睫毛都不长。
把媒人都给说恼了,“好不好看的,这得你儿子说,对吧?这情人眼里出西施,许是年轻人就看对眼了呢。没听过给儿子说对象当婆婆的先相看的……要叫你这么挑拣,你家儿子娶的上媳妇不?”
“谁说娶不上?”杨碗花朝林家指了指,“我家大儿媳妇咋了?长的要身条有身条,要模样有模样,皮肤白眼睛大……你看那走路的姿态,就是坐在那里的姿势……也不是说得一样吧,但你别差太多呀!真不是我挑……反正我家有模板在那里摆着呢,总得给我弄的大差不差吧。”
媒人:“……”那媳妇收拾不死你,你倒是觉得人家好了!我看你就是贱皮子!
谁爱给你家说媒谁说去,反正我不说了。
有那么几回,杨碗花这个出了名的挑剔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等闲模样一般的都不敢给介绍。
跟杨碗花关系好的还提醒她:“也别太挑剔,传出去了以后没人给介绍。”
“谁挑剔了?”杨碗花才不认呢,紧跟着又出了一件事,叫她对小二媳妇的要求又多了一条:那就是能生。
因为桐桐在婚后一个月――宣布怀孕了。
孩子其实不用着急生的,但是这是卢淑琴的心病。甚至不仅是卢淑琴的心病,连林有志也暗地里紧张,只是不敢问罢了。
相比起来,卢淑琴的紧张到了掩盖不住的程度了。她是眼看着两孩子咋相处的,真就看不出一点不好来。可这个经得住考验吗?要是没有孩子,这考验别管愿意不愿意,就都得来。所以,她从不羡慕人家那种经过风雨验证了的能感天动地的感情,她宁愿没有那份厚重,只要这种平淡没有波澜能持续到永恒。
林雨桐觉得,也许这个孩子是卢淑琴的一副药。再算算生孩子的契机,在老家有人给看的时候生未必就不好。镇上的工作就那样了,其实没有很明显的朝九晚五。尤其是这种蹲点的,在孩子断奶之前,她都能一直在家。以后可未必再有这个机会。
从各个方面考量之后,觉得这个生孩子的时机也行。因此,两人就没避孕。
没避孕然后很自然的就怀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说有孕不行呀,得去医院查的。林家两口子,金家两口子,新买的面包车这回差点就塞满,一行六个人都要往医院去。到底好不好,叫医生说。
医院这边四爷帮着找关系了,挑了个周末人少的时候,检查干啥的基本是不用排队。其实才一个月,到医院最多就是检查个血常规、尿常规。至于说B超之类的,太早了,根本看不到孕囊的。
至于血型合还是不合,这个叫医生怎么说。不合的但现在出现很严重的情况的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就是各方面都好,谁也不知道孕育的过程中还存在什么风险。其实各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谁能把话说死?
反正就现在检查的结果看,情况很好!孕妇的身体状况特别好,按照一般情况,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反正就是正常的养胎就行呗。
但这些话并不能叫四个人心态更轻松。
林雨桐就说,那就查查血型,查了你们放心。谁说孩子的血型一定得随了父亲或是母亲?概率是概率,这种概率不能就刚好这么给碰上了。
桐桐现在是A型血,不是O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血型,所以真不用太担心。
其实对科学的东西也不是很了解的四个人,还是更相信他们认知里的东西,不管你怎么用科学的东西告诉他们,说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但并不能叫他们得到任何的缓解。
包括杨碗花在内,心里都是犯嘀咕的。当年她就住在隔壁,孩子怎么出生怎么没的,她都是亲眼见过的,这种事心里能不怕吗?
处的不和睦是不和睦,心里有意见也是有意见,但另一辈人这不一样。金家老太太开始在家里吃斋念佛了,也不看电视娱乐了。周一到周五,在家里拜菩萨,周六和周日人家还不回家住了,村上去年新盖了个教堂,周围好些村的人,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开始信这个了。
教堂盖的可好了,后面的院子两边两排的房舍,里面大通铺的炕,里面铺的盖的崭新崭新的都是信教的人给捐来的。年轻些的主动在这里给做饭,烧炕。年纪大的就住过来了,在这边还有人陪着说话,屋里暖暖和和的。
一心想要向善的金老太太没少给教堂捐款,两边的神佛都求着,别的都不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金保国甚至是私下里找林有志,“我拿厂里地方大,要不然给你弄个厨房,你要卤肉干啥的你去厂里去……”
怕孕妇到了一定的时期,闻着那个味儿犯恶心。
林雨桐并没有那么些毛病,她孕期反应轻微的很。除了贪吃点蜜桔,连个害口的意思都没有。
脸红白红白的,进进出出利利索索的,像是不好吗?
就有人说杨碗花,“你这个婆婆当的轻省,瞧瞧,这儿媳妇利利索索的一点都不麻烦人。”
这不麻烦人大家都听的到,林有志是一到点酒喊呢:“桐桐,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桐桐的回答永远都是:“什么都行!”
要是问的再多了,那就提一样出来,都是家常饭,跟别人家吃的都没啥不一样。
今儿出门就说晌午回来吃烩面片,要放鸡蛋西红柿木耳,干豆角和干黄花菜也要一些。
多好伺候的!
杨碗花就得意,“我家嗣明娶媳妇也要这样的……啥都别叫我操心。利索的怀个孩子,别折腾人就行。我家现在可没一定得生男和生女那一套了!”
是说她跟老太太不一样!
金保国见不得她嘴上叨叨叨,专门买了一袋子黄豆回来叫杨碗花挑,挑拣了品相好的出来另外放着,哪怕只有几碗,也专门跑了一趟给送过去,叫专门磨豆浆喝的。
转脸又找人找芝麻,现在外面卖的芝麻油都不真,得专门买了芝麻去榨油的地方,叫人家给榨好了,装到瓶子里,家里留了一瓶过年待客用,剩下的都给林家送过去了。
杨碗花看十多瓶子香油,“哪有这样送人的?”
“将来孩子还得吃呢。”金保国说着,就去后头院子,把柴火垛往高的摞,腾出个地方出来。下半晌就带回来一个有下脚料的木料订出来的笼子来。
“这又是干什么?”杨碗花眼花缭乱,折腾个没完了是吧。
金保国理所当然的语气,“现在天冷了就算了,等到明年开春,逮几只鸡拿粮食喂着,刚下的蛋最养人,给桐桐吃。将来有孩子了,孩子得吃奶,大人更需要营养……”
杨碗花从来不知道金保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想的到。
鸡现在养不出来,人家去专门收土鸡,收回来就给林家送去,别管是留着下蛋还是宰了吃肉,怎么都行。
完了又去河滩地找养鱼的人家,跟人家订鱼。人家给镇上的食堂送鱼,隔一段时间送一次,他就叫人家给林家送,每次捎带上几条,保证孕妇天天能吃到鱼。
说实话,杨碗花当真不知道金保国是这般琐碎的人。她给他生了两儿子,当年也就是能吃饱偶尔见点荤腥,还是老太太做主给做的,他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这个?
现在她才知道,她一直以为的都不对!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他这些所有的琐碎,只愿意给他想给的那个人。就像是如今,人家看着都觉得是金保国要当爷爷了,高兴的。可她觉得不是,他是把亏欠卢淑琴的那份记到了现在!
不要说一个男人做不到细心周到,不是的!怪只能怪你不是那个他心甘情愿去细心周到的人。
二十多年了,什么委屈在这个家里她都受过了。可要论什么坎在心里难过去,那一定是怀孩子生孩子前后的事。
以前不觉得,可这一对比,她觉得特别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