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燃刀心中振奋的时候,神龛后面的一篷杂草上,突然传过来一道微弱的呼唤声:
“水,哥,我要喝水……”
听到这里,李燃刀但觉头脑中轰地一响,前一世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弟弟在唤我,这时弟弟还没有变成痴儿呢吧……”
李燃刀来不及细琢磨,从杂草上爬起,几步爬到了弟弟那里,借着窗外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光,李燃刀看到弟弟的小脸一片通红,双目深深地凹陷。
一层水雾在李燃刀眼圈中打转,他急忙伸出手背轻轻贴在弟弟的额头上,额头滚荡如火。
“弟弟烧成这个样子?”
李燃刀心中焦急,凭借前世的药经医术经验,他看出弟弟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如果不能及时退烧,烧入脑中就来不及了。
李燃刀慌忙从墙角边取过来一方破损的瓦罐一角,盛了水回来,抱起弟弟瘦弱的身体,将水缓缓倾入弟弟口中。
弟弟突然用力咳了起来,将水全都咳到衣服上。
“哥,星星,好多星星……”
弟弟闭着眼睛,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李燃刀忧心如焚,将滚烫的弟弟紧紧搂在怀中,头脑中的一个记忆渐渐地变的清晰。
李燃刀前一世的记忆中,弟弟就是烧成这样,那时的自己手足无措,搂着弟弟哭了一宿。第二天雨停了,抱着烧的昏迷不醒的弟弟飞一般地跑到镇中唯一的那个医馆,求朗中给弟弟开一付药。
可是,他们兄弟俩形如乞儿,身无分文,那个朗中看李燃刀根本就拿不出药钱,连病都不给看,无视李燃刀苦苦哀求,直接将两人轰走。
李燃刀走投无路,跑到一座山脚当挑山夫。家庭变故以后,李燃刀一直吃不饱穿不暖,以他虚弱的身体,差一点累死在那里,七天之后终于攒够了药钱,可是弟弟早就烧的神智不清,最终死在李燃刀的怀中。
李燃刀怀着涛天恨意,几年后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将那个朗中堵到一处胡同,用偷袭的手段将朗中杀死。
李燃刀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拳攥的咯吱吱直响。那段悲惨的经历李燃刀现在绝不会让它再次重演。自己既然有了两世为人的经验,就绝不会再让弟弟因为一次发烧而死去。
手指轻轻搭在弟弟的脉博上,细弱轻滑,李燃刀心中沉重,轻轻皱眉。弟弟这点病,他随便出一个方子保证药到病除。
但是,药呢,上哪里去弄药?手头一无分文,去那家医馆,不还是被那个凶恶的石朗中撵出来。弟弟的病耽误不得了啊。
“偷!”
李燃刀头脑中一下子浮现出这个念头,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一脸苦笑。
王河集镇周围灵山灵水,方圆数千里,人人都修行,李燃刀“记得”,那家医馆的朗中可是精元劲三层的实力,这要放在外边的世俗世界就已经是极强的高手了。
并且那家医馆中养了一头好凶狠的大狼狗。
那头狼狗猎犬出身,随着猎人们在山中厮杀狩猎一辈子,身上早就养成了一股悍勇的杀气,老了被猎人卖到医馆看家护院,却也不是普通人敢招惹的。
吃惯了山鸡野猪,狠了是真会吃人的。
透过残破的窗子,李燃刀望了望天光,雨夜,天黑的早,每天这时也就刚刚入夜,要动手还太早。
李燃刀轻轻放下弟弟,将唯一的一件外褂解了下来披在弟弟身上,再在弟弟身上小心地盖上一层杂草,然后自己轻轻坐在另一处,双膝盘起,手结着定印进入修行之中。
呼、吸……
按着心法的运行方式,李燃刀缓缓地将体内的精元劲运转一周天,一层淡淡的元气似有似无的侵入身体中。
心中忽然光芒一闪,神识进入体内,李燃刀看到,自己的丹田就如一只水杯大小,里边仅有一层薄薄的水层,外界的能量如稀稀落落的丝线,缓缓注入“水杯”中,融化入水层内。
好半晌,也不见水层有什么明显的升高。
李燃刀暗中苦笑。
人的修行是看资质的,李燃刀资质太过一般,他修行七天甚至不抵别人一天。就凭现在这种修行方式,怕需要几年的时间他才能修行到精元劲第三层。
李燃刀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放下。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尽快积攒力量去应付医馆那只大狼狗,要在悄无声息中将那只凶悍的狼狗杀死,否则偷不成药,弟弟的病耽误下来,一生就毁了。
更多的淡青色丝线进入经络之内,沉潜入丹田中融化。足足一个多时辰,丹田那只水杯中,水层逐渐升到三成的高度了。
缓缓睁开眼,破庙外夜雨如注,天黑如墨。李燃刀站起身,在神龛底下摸摸索索中,终于抽出一柄有些生锈的匕首。
这是他在一次偶然中捡来防身的。
李燃刀又走到门边,将顶住破门的那块青石搬了过来,吱呀一声,风将破门吹开,两扇门用力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一股冷风吹入室内,将弟弟身上的杂草吹了起来,弟弟瘦弱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
李燃刀急忙将破门带上,用自己的脊背将两扇门顶住,就着从屋顶漏下的雨水,执着那柄生锈的匕首用力地磨了起来。
弟弟已经烧的迷糊了,再也不会如往常一样好奇地粘在他身边问这问那,也不会因为他磨着一柄“锋利”的凶器而发出惊叹。
李燃刀心中难过,磨的更狠了。
好半晌,霍霍声中,这柄匕首渐渐的亮了起来。
李燃刀就着闪电的亮光,在刃口上轻轻试了试,感觉还算满意,突然手腕翻转,一道冷光向前直刺,嗤地一声轻响,匕首在墙中直没了进去。
这一手空灵写意,犀利无匹,李燃刀自己也满意,将匕首悄无声息地抽出,他感觉自己重生之后,前世的剑意还在,体内刚凝聚出来的精元劲虽然微不足道,但暂时也够自己应付一些情况了。
李燃刀用一根破布条将匕首绑在了腿上,然后在破庙中四处寻找,将所有能够找到的布条全都绑在了自己的左臂之上,看了看弟弟蜷缩着的身影,一咬牙,光着上身,一头冲进了夜雨之中。
医馆地处王河集镇的中央地段,青石院墙。整个镇中数万人口,大部分在山中讨生活,伤病灾痛避免不了,这家镇上唯一的医馆就显得举足轻重,医馆的石朗中医道精湛,在镇中威望极高。
但是,悭吝的个性却也常为人暗中诟病。
李燃刀赶了数里路方才摸到医馆的院墙之外。
在他前一世的记忆中,他在白天带着弟弟到医馆求医被轰走的场景犹在眼前,李燃刀记起,那头凶恶的大狼狗就栓在了医馆的左侧。
大致摸到了那个位置,李燃刀悄然爬上墙,在墙上露出半个头,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李燃刀双手扒住墙一动不动,停了半晌,一道闪电横空划过,李燃刀在这瞬间就看到了院中凶悍立起的那头大狼狗,对危险的天生警觉让它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机警地四下巡视。
李燃刀双臂一撑,一个纵身骑在了墙头之上,腿再次一迈,飞身就向院内跳落。
那头大狼狗早就瞄准了他的身形,腿用力一弓,一个纵身就扑了上来,常年山中厮杀,让这头狼狗的一扑有了诺大的威势,当年山中野猪就曾在它的这一扑之下翻身而倒,再被它一口咬住咽喉撕扯着杀死。
狼狗口中的腥气已经近在身前了。
李燃刀疾速地一抬左臂,将密密裹在破布之中的小臂“主动”塞入大狼狗的口中。
“喀”地一声轻响,狼狗锋利的獠牙让李燃刀疼的钻心刺骨,虽然隔着厚厚的布帛,这一口仍然差一点将李燃刀的胳膊咬断。
毫不怠慢,李燃刀右手一抬,那柄匕首鬼魅一般刺到狼狗的脖颈处,匕首的尖端以一种斜挑的方式,轻轻松松地就破开狼狗厚韧的毛皮。
李燃刀霍然发力,浑身精元劲凝于一处,手腕抖的笔直,噗地一声,一匕直没入柄,精准地斩断狼狗的大动脉,一道鲜血疾喷而出,溅了李燃刀一头一脸。
大狼狗打了一辈子的猎,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别人随随便便地就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