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去中书省告诉李元纮,当初的岚州刺史王德茂毕竟是死难于国事,追赠之礼不应偏废,此事让吏部去办。死难国事,不可寒了忠臣烈士之心。”
武周时期,武后往往是用人的时候把你抬到天上,一翻脸就不认人。尤其是对于边将以及死难于战事的官员更是如此。因而,高力士当即含笑答应了。
而对于这么一个消息,当王毛仲从官廨退回私宅之中后,仍是不由得肝火旺盛。凡事只要扯上杜士仪就必定没有好消息,尽管此前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这一点,但哪一次都没这一回来得气人。他安插进去的那几个人并非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可竟然被杜士仪借着王忠嗣的手杀得干干净净,这简直是当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更何况,那股本应来去如风,可以搅扰得云州不得安宁的马贼,竟然轻易就中了诱敌之计,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这种时候,他自然完全不会去想,竟然会胆大妄为到劫杀固安公主的马贼,又怎会是寻常见财起意的马贼。
“阿爷,你找我?”王守贞知道父亲必然心情不好,进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存着十万分的小心。果然,他倏然就只见父亲抬起头来,眼睛里赫然闪动着凶狠的光芒。心中一突的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和母亲虢国夫人郭氏商量好的计策,连忙镇定心神说道,“儿子听说,如今徙居云州城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儿荒地多熟地少,肯定是来不及春耕了,故而粮价腾贵自不必说,只怕长此以往,粮食短缺饿死人都不一定。”
王毛仲本打算狠狠训斥儿子一番,疏解一下心头的郁闷,可听到长子突然言说这么一茬,他登时沉吟了起来。仔仔细细想了又想,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总算没有再想出那些妇人之计来,有些长进!下去吧,好好给你的弟弟们做个榜样!”
这么快就过了关,王守贞登时心花怒放,行过礼后便立时退下。而等到儿子一走,王毛仲就吩咐人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从者王安,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你立时挑几个稳妥人,飞马前去太原府,散布一些消息,总之先把越多越好的逃户和流民骗去云州。等到他们抵达之后发现情势和所听说的不同,自然就会闹将起来,这是其一。至于其二……”
王毛仲招手示意王安凑近一些,又低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我放出去有几个部曲,他们便在太原府一带经营米行?”
“没错,家翁。”
“那就成了,你亲自去太原府,通过他们,设法给粮商们放些消息,总而言之,商人逐利,我要看到云州粒米贵如金!”
“家翁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那人连连点头,旋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只不过,杜长史名声在外,等闲人未必敢和他对着干。不若就让他们挑个头如何?家翁不必担心,放出去的部曲泼出去的水,没有人能够牵扯到家翁。”
王毛仲想了又想,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也好,给那些粮商加些底气!我王毛仲就连儿郎也均在五品以上,还收拾不了一个杜士仪?”
外间人人都在议论河陇和朔方的大胜,但对于崔家来说,得知杜士仪初到云州便站住了脚跟,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消息。崔俭玄兴高采烈得拉着杜十三娘庆祝了好一番,随即才不无遗憾地说道:“王翰和崔颢这两个家伙倒是逍遥了,无官一身轻,可我现在就只能捣鼓那劳什子的马球赛。现如今这马球赛根本就不是在比人,而是在比马!有一匹好马,胜过自己骑着驽马练上十年八年!我也想去云州,总好过在这长安闲得人也要发霉了!”
“话不是这么说。”杜十三娘笑着按住了崔俭玄还要去斟酒的手,柔声说道,“十一郎,若不是你主持,怎么能有那么多有真才实学却被淘汰下来的人,辗转去了云州?兴许没了他们,也不会有这次阿兄的旗开得胜。所以,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呢!”
“呃,十三娘你真的这么认为?”崔俭玄呆呆地看着妻子,得到了她的点头之后,他登时喜出望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竟是上前去抱起杜十三娘便打了个旋儿,把人放下来时还是满脸兴奋,“对,不管在哪里都不要紧,只要能够帮上忙就行!比起十六卫那些根本没事干的参军,至少我还能做点贡献……啧啧,张旭好歹也是一手草书出神入化的,可官场上就不成了……”
发现崔俭玄一下子不知道把话题歪到哪儿去了,杜十三娘不禁笑得眉毛眼睛都是弯弯的。然而,对于丈夫刚刚突然一时兴起这一抱这一转,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等到他一连串话告一段落,她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十一郎你要是想去云州,小心孩子生出来之后,不认识你这个父亲。”
“孩子,什么孩子?”崔俭玄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一句,见杜十三娘的目光下落在了小腹上,他有些呆头呆脑地随之下看,紧跟着便猛地恍然大悟,一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说……你是说……我又要当阿爷了?”
见杜十三娘面露笑容微微颔首,崔俭玄顿时狂喜得几乎一蹦三尺高:“杜十九,你要是再不抓紧一点儿,可是又落后我一大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