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季衡从衙门回到府中,洗漱收拾,才刚换了一身家中穿便服,抱琴就进来对他说,“大人,有人要见你。”
季衡回头道,“谁?”
近找他海商很多,他以为又是海商,不过这时候时辰不早了,谁会这样不经过递帖子预约时间就来。
抱琴上前低声道,“是一个二十来岁男人。我出门去办事,他就专门找上了我,说要找大人您。”
季衡愣了一下,又看向抱琴示意他继续。
抱琴继续道,“大人,他说是那海寇王启手下,想要见一见大人您,有话同您说。”
季衡沉吟片刻,道,“人哪里?”
抱琴说道,“我想着大人该会要见他,就让他前院偏厅里候着。”
季衡点点头,“正是,我确是要见他。”
这般说着,他又垂下眼帘想了想,就道,“请他到待客西书房相见吧。”
抱琴却道,“要让卞大人他们侧吗?”
季衡明白抱琴意思,他怕这个王启人会对季衡不利,季衡却道,“不必了。”
抱琴是季衡私人,卞武郎商等是皇帝人,抱琴将这事也是想得十分明白,他自然是遵从季衡意思,应了之后,就出去了。
季衡慢慢走到西书房去,三月中旬,正是暮春,天气已经很是暖和,院子里两株桃树,桃花开得较别处晚,现正是开得旺盛时候,一片绚烂粉红,桃花香淡,随着春风扑到鼻端,正好是春味道。
季衡看了一眼那桃花,进了书房里,仆人送了茶进来,季衡一边翻看东南海防图,一边喝茶。
进书房人经过另一侍卫乔翼搜身后才让旁边等候,抱琴进屋对季衡道,“大人,人到了。”
季衡点点头,那人便被随着抱琴进了书房。
季衡这时候才将那海防图放到一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年纪轻轻,确只有二十来岁,没有蓄须,面庞也没有带着常年被海风吹拂黝黑,反而是白净,看着也很斯文,穿着一身儒衫,便是个读书人样子。
季衡面无表情,眼神深沉,对方见到季衡之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些许讶然,听闻季衡初是因为貌美受到皇帝关注是一回事,这样亲眼见到他确貌比潘安宋玉,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季衡虽然一向不苟言笑老成持重,但是毕竟年纪太轻,无论怎么装老成,脸嫩依然是脸嫩,对方也不得不惊讶于就是这么一个年轻而脸嫩少年状元,将东南一带海上武装集团要逼得完全走投无路。其人心思之缜密,意志之坚毅,完全不该是这么年轻人该有。
来人规规矩矩跪下行了礼,“草民王游拜见抚台大人。”
季衡也没有让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草民,该是草寇才对吧。你既然姓王,和王启倒是本家。”
王游便抬了头来看季衡,季衡一张脸粉粉白白,长眉入鬓,一看就是正直而坚毅人才有,但是眼睛却是一双大大桃花眼,眼尾上翘,眼睫浓密,正是满含风情,只是眼中神色毅然而冰冷,满含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面若桃花,唇若施脂,就该是他这样了。
这正是一朵高高上仙苑牡丹,王游心里这般想,脸上却带上了笑容,直言不讳地道,“回禀大人,王启正是草民叔父。”
季衡神色未动,眼底深处却有一丝讶然,“将亲侄儿派来,他就不怕你有来无回。”
王游依然是笑,他长得娃娃脸,笑起来就像是毫无心机,像个孩子一样,道,“这个草民就不知了,若是草民有来无回,那也是没有办法事情。不过既然叔父派我前来,想来是想好大人不会将草民如何。”
季衡笑了一声,乃是嘲讽之笑,笑容未达眼底,王游看着他,觉得他像一尊睥睨众生又怜悯众生美丽佛像,但紧接着季衡就怒不可遏地道,“王启他不仅是胆大包天,且是没有丝毫良心,愧为大雍之民。此前东南一带禁海不许通商,商人逐利,偷偷走私,这些便也可以不计较,之后皇上增开五处市舶司,允许商人做海外生意,他却是利用这一点,大肆招揽沿海之民,让他们为寇,又专门扰乱市舶司,让朝廷只好关闭开市舶司,扰乱朝廷政令,毁了家国安宁,之后是同侵扰我家园倭人联合,侵袭内陆,让百姓恐慌,性命财产受损,这些作为,你觉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男儿做吗。如此贼子,我生恨不能将其亲自绳之以法,你倒用如此轻浮之语调同我说话,真正是觉得我不会将你如何?”
王游被季衡说得讪讪,面上是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了。
季衡看他如此,就知道他还有些良心,就又道,“王启派你前来,是要投诚朝廷吗?”
王游知道季衡该是明白自己前来所为何事,但是季衡不说,他倒不好提起了,这时候就赶紧让自己好好沉一沉心神,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草民叔父正有投诚之意,只是若是要投诚,叔父便也有一要求。”
季衡心里已经有猜想,说道,“什么要求。”
王游便道,“叔父意思,是要朝廷将琉球划给叔父为封地,之后便不再同朝廷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