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却看到破破烂烂的小屋,还有睡姿不雅的徐泽。幸好,幸好徐泽还在。
幸好上天让他重来了一次。
时延一口水吐了出去,站起身来,看着对岸鸭子大军又迈着笨拙的步子从河堤上走过,褐色的羽毛和白色的胸脯毛处处皆是,衬着黄澄澄的麦田和绿油油的树林,碧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色彩互相辉映,像是一幅画儿似的,只让人觉得心情舒畅通透的很。
感叹了会儿,时延又觉得好笑。兴许真的是心态变了,他前世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看风景,这里留给他的回忆并不美好。
“哥,你起得好早。”徐泽一手拿着牙刷,一手端着杯子也走了出来。
时延回头看他,笑了笑,“你还小,多睡一会儿长身体。”
徐泽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时延没听清,正要问,就见徐泽望着对岸的鸭子群瞪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于是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而道:“快刷牙吧,刷完牙得去找你小二叔。”
“哦。”徐泽乖乖地应了,正要刷牙,见时延就着河水洗了个脸,突然就大叫道,“哥,河里会不会有鸭子拉的屎?”
“咳咳咳——”时延呛了一声,重心一歪,差点儿一头栽进河里去。
“哥,剪头发吗?”徐泽急切地问。
“回来剪,”时延道,“剪完了要洗头发洗澡,不然会有碎碎的头发落在身上,浑身痒痒。”
徐泽想了一下就应了,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穿上小凉鞋,用凉水拍了拍红扑扑的脸,就站在门口等着时延。
“要打伞吗?”时延朝徐泽扬了扬手里的彩虹伞,“太阳太大了,别把身上晒脱皮了。”
“好。”徐泽接了过来,撑开伞,扛在肩上转。
时延换了衣服走出来,把伞拿过来,“我打着吧,你走在伞下就行。”
“嗯。”
徐泽拉过时延的手,蹦蹦跳跳地走。
“这么高兴?”时延笑,举举两人拉着的手,“不热吗?”
“热。”徐泽实话实说,但依旧牢牢抓着时延的手不肯放。
小二哥如时延所料,就在管老头儿那里。管家四个儿子每几个月的月初,就会一起到管老头儿那里,给钱给粮食,然后也是聚上一聚。
除了小二哥住的离管老头儿不远,其他三个儿子都各自成家,出去工作去了。
时延拉着徐泽走进屋里,管老头儿一眼就看见了,招呼着四个儿子喊人。
几个人都有些囧。
因为时延和徐泽在户口上与管老头儿是养父子关系,所以这四个大男人就算是又添了两个弟弟。但管家几个孩子都岁数不小了,老大三十六,孩子和时延差不多大,老四二十三,也新婚不久。只有个管小二拖着拖着到了二十八最近才准备结婚,要不然也该有个徐泽这么大的孩子了。
喊人?怎么喊?叫弟弟?这里面哪个不够做叔叔辈儿?
管老头儿和时延对视一眼,暗笑不已。整治自家儿子,那也是管老头儿经久不衰的兴趣之一。当然啦,时延就乐得跟在后头看笑话。
几人讷讷半天,也没叫出花儿来。就听到管老头儿说,“户口还是在我下头,省得你们各家媳妇儿闹。你们就叫名儿就行,时延小泽叫你们叔叔,叫我爷爷。虽然叫的乱,但既然在我们家户口本儿上,以后不管有啥事,你们都给我照应着点儿这两个小家伙,否则我这身老骨头,还要硬起来揍死你们!”
老头儿厉声教训,四个高大的男人都顺从应是,不敢不从。
时延心下有些感动,想要说声谢谢,就见管老头儿哼哼一声,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副别扭兮兮的样子。
时延真是好气又好笑。
半晌还是朝着管老头儿说了一句,“谢谢爷爷!”徐泽也跟着甜甜地叫,“谢谢爷爷!”
管老头儿转过脸来用余光扫他们一眼,哼哼道:“谢个屁!”
听出他话里的笑意,四个大男人带两孩子都笑开了。管老头儿冷脸绷不住,最后也笑了。
听时延说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小二哥就拍着胸脯说这事儿他包了。但时延还是让小二哥先找孙晨说一说,毕竟学校是他孙家的,往后能不能在学校旁边住的安稳,还得看孙家。
管老头儿点头,道:“小二,你这脑子还没时延转的活。你是找得着住的地儿,但孙晨亲自出面又不一样。我估摸着你是说学校旁边那个孙秀家吧,也就他们家都是女儿,现在还嫁了个干净,个个都在城里难得回来。这两老的,就想把后头那间小平顶租出去挣点儿钱。要是你去说,他们肯定也租,但房租我估计没五十下不来。还是得让孙晨去,这是亲姑姑,孙家一共就孙晨一个男孩,孙秀疼着呢。到时候孙晨把时延和徐泽领到她那儿,她一定喜欢,没准儿就不要房租了。”
小二哥一想也是,也就点头应了。见几个兄弟脸上露出些奇怪的神色,赶紧拦了拦,把人叫到一边,告诉他们时延就爱跟徐泽单独住在一起,才歇了众人想让两个孩子跟老头子一起住的心思。
又聊了一会儿,管老头儿有点儿坐不住了,想亲自去找孙立国说说租房的事儿。小二哥和时延一起苦劝了半天,才让老爷子停下了。小二哥拍着胸口保证事儿他办了,时延也赶紧表示相信小二哥。
其实时延也没想过就不交房租了。既然住着,还是交一点比较好,这样他才住的踏实。
在去孙晨家之前,小二哥先领着时延往村校边上走了一圈,让时延认认门儿。
徐泽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以后要上的学校,立起的大柱子上红漆写的“孙家村小学校”有些暗淡,校门口也是坑坑洼洼的不平整,可一眼望过去空空旷旷的校园大道和大道旁生机盎然的大花坛,还是让徐泽心情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