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里头回荡了一圈,带回响的,更显得萧条。这六月里,居然看起来透着一股子煞人的寒气。知道是心理因素作祟,但时延还是带着徐泽往别处走了几步,远远地打量着这个小院。
“哥,上后头看看。”徐泽忽然想起什么来,眼睛突然一亮,拉着时延沿着小巷就往后头跑。时延自然也是记得后头有什么的,但他不是那么想让徐泽去,他现在对槐花有些隐隐的犯忌讳。
后面的景象一如曾经。
黄白的槐花还盛开着,在后头的臭水沟旁,独立出一份与众不同的高洁与美丽。举目一望,只觉得那股扑鼻来的香气和一簇簇的花瓣简直将人吸了进去。打槐花的杆子吊在树枝上,晃晃悠悠的。旁边的几棵桑葚树长得很好,乍一眼望过去,总让人想起那只捧着桑葚递到人面前的小手。
时延拉着徐泽走了出去。当年觉得美好,现在他却总觉得这块地方神神叨叨的,不太想多停留。
宋林不在。时延和徐泽里外里地找了一遍,最后得出这个结论。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时候,时延不易察觉地舒了一口气。
一到家正赶上小二哥过来,这人怪会说话的,拉着时延和徐泽插科打诨,说得唾沫横飞。他们家小孩也不小了,正在县里头念小学,这两天孩子姥姥来照看着,小二哥正摸着这时候回来看看,没想到就听他爸说小时延和小徐泽回了,在孙秀家。一刻见不到人,他心里头抓肝儿挠似的,干脆就跑孙秀家来找人来了。
小二哥说话时候,手舞足蹈的,五官齐动,跟表演似的,逗得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全笑开了。时延有些无语,这人都奔四十了,脾性却是一点儿都没改。
小二哥怂恿着徐泽说新海市的学校。大城市里的学校,有钱整那些幺蛾子。所以徐泽每说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烧钱的事儿,小二哥就一惊一乍的,像是屁股被点了似的,扭来扭去地坐不住,孙秀捂着嘴偷偷地笑,米图和周杰就没那么含蓄,都笑翻了。
徐泽也乐了。有个会聊天的人总是好的,所以他说的也挺开心,刚才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冷淡都散了个干净,笑眯眯的。时延可算是放心了,他就怕徐泽心里头有点事儿自己闷着,再闷出点儿病来。
徐泽说话,时延在边上削着水果伺候他。周杰抱着时延从新海带回来的火龙果,勺子不停地在果肉和嘴巴之间来回传递,听小二哥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他还挥着勺子喝个彩。米图捧着个椰子,插着吸管,咕噜咕噜地喝,当年的那股子羞涩含蓄都跑没影儿了,和周杰一个德行。
时延趁着人说话,朝他俩望了几眼,还真都长大了,不论说话举止,都变得不一样了。可能是跟着孙秀的时间长了,两个人都透着那股子朴实却又善良的气息。不过,时延瞅着自家小孩默默点头,除了徐泽,另外两孩子可是长得糙多了,你看那一脸的青春美丽嘎嘣痘,大脑门子上油汪汪地发亮,嘴巴还张张合合地不停。
时延可真嫌弃。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周杰搬了个两条长板凳出来,放一起了,米图拖着长长的拖线板出来,时延抱着电视机,被周杰指挥着放在了板凳上。
电源一插上,电视屏幕里就蹦出人影来。米图拨弄着小锅盖调试着,周杰瞄着电视机屏幕不停地说,动动,再动动,一副很专业的架势。
兴许是有孩子在身边陪伴,孙秀和唐安民的精气神看着比原来好的多了。看着米图和周杰瞎胡闹,孙秀和唐安民就跟在后头乐,看电视机收好了台,两人还很勤快地把屋里头的桌椅板凳全给搬了出来。
周杰更厉害,直觉把小凉床拖了出来,还像模像样地给挂了帐子,说自个儿是a型血,奶奶的蚊子都冲他去了。
时延倒觉得晚上风还挺凉的,回屋给徐泽加了件外套。
在院子里头围着电视机看电视也是个颇新奇的体验,时延和徐泽是头一遭,往那儿一走,倒叫人想起以前在大队看电影的时候了。
徐泽坐在时延边上,跟米图和周杰一起磕着瓜子儿看电视。正看到男主被背叛遭人围困的精彩的地儿,时延忽然觉得肩头一重,侧头一看,徐泽枕在他肩膀上,两眼合着,呼吸平稳,早睡着了。
时延不由笑了。边上的米图和周杰也觉得好玩,电视也不看了,围过来骚扰徐泽,徐泽睡得迷迷瞪瞪还知道挥手打人呢,孙秀和唐安民瞅着也乐。
时延揽着徐泽的膝盖,一打横就把人给抱了起来,给送后屋床上去了。米图和周杰还在后头笑话,说着什么男子汉了还要哥哥抱之类的。
哥哥心里暗笑。俺家小男孩子汉可是要被我抱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