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车厢内,气氛不觉有些沉闷,失去观看外边热闹兴致的姐弟俩,相拥依靠一起,一个担心弟弟身体,一个琢磨着姐姐念出的词意,不知不觉都沉默下来。
竹帘微微晃动,身下随着颠簸的路面而摇晃,张婉儿心疼的伸手摸了下怀中小人的额头,轻轻打开身侧靠垫下的一个木质暗门,取出放置里面的漆器食盒,横置在车厢中间的食案上,正要翻开最上层的盒盖。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小姐,您可不愁没个去处,不说这成天上门求亲的人家都快要排到通济门了,听说呀,呵··”
捂嘴轻笑的秋蕊调皮一笑,抿着嘴再不说话,今日她和张婉儿都身穿同样的镂金月白长衣,外罩三彩刻丝青石鼠卦,下着翡翠千摺落地裙,同样的花容月貌,同样的素颜淡雅,只是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张婉儿的三分艳丽。
身为小姐的张婉儿头上戴着双珠朝凤金丝髻,绾着一支翠玉钗,颈上挂着七彩盘螭赤金璎珞圈,而她只是头插几支金钗,白嫩的脖子上一条色泽亮丽的珍珠玉链,在一众丫鬟中,已是格外与众不同。
她的声音同时惊醒对面的姐弟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她看来,张婉儿俏脸一红,羞怒道:“死丫头,不许胡说。”
“快说,快说,秋蕊姐姐,听说什么?”好奇之下,张灏不禁连声追问。
秋蕊笑着瞅了故作姿态的小姐一眼,她乃是张婉儿的贴身丫鬟,自小两人一起长大,情意自然深厚,当然不会害怕小小的威胁,毫不在意的笑道:
“听说呀,圣上都有意和咱家联姻呢,只是当今太子已经娶太子妃了,不免有些为难,毕竟这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身份在那摆着呢,倒是府里的几位夫人和老祖宗,想着趁此机会攀上皇室这棵高枝,还说将来等到太子登上大宝之日,凭咱姑娘的容貌气质,家世条件,稳稳的能封一个贵妃娘娘呢。”
“哼!我可不稀罕。”脸上颜色更红的张婉儿,不屑的轻轻说道。
“那汉王如何?夫人们也有意于他呢,听说不但勇冠三军,武力超群,连长相性格都酷似当今圣上,最受皇上的喜爱,好一个英伟男儿,嘻嘻。”
“哼,很浮躁的一个人,我也不稀罕。”似乎不屑一顾般冷哼,只是张婉儿眼眸中光彩流离,显然有些言不由衷。
“就知道我的大小姐眼界高,没成想啊!竟然高到此等地步,连两位金枝玉叶的殿下都看不上,唉呀呀,看来只有嫁给圣上做媳妇喽,正好如今宫里头后位空虚,这将来,见面时呀!”
夸张的表情,秋蕊嬉笑着双手作揖,娇笑道:“民女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哈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看的张婉儿又气又笑,赶紧提醒道:“行了,不许胡说了,这要是让锦衣卫听见,那可不是说笑的。”
虽然说出提醒的话,但她主仆俩神色间却并不如何在意,只是声音略低了些,互相打趣,倒是对那令满朝文武百官闻声变色的锦衣卫们,并不如何忌惮,英国公府的受宠程度,由此可见一般。
说说笑笑,两女却没注意,此时张灏本就不甚健康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跟一张白纸一般,呆呆的躺在姐姐怀中,嘴里喃喃道:“太子,朱高炽,我怎么就忘了,那可是个短命皇帝啊!”
这可如何是好?不说那朱高炽肥肥胖胖,腿脚不利索,根本就配不上如花似玉的姐姐,单说年龄就相差悬殊,好像他儿子都比我岁数还大,虽然据说这太子忠厚仁义,乃未来的贤明君王,可历史上明明记载,他登基仅一年就挂掉了,对了,历史上姐姐确实被封为什么张贵妃,就是因为父亲是英国公张辅,才得以免去被殉葬的凄惨下场。
不行,一定要想出个办法,制止住这场悲剧,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八岁顽童,什么事都做不了,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偏偏此事又拖延不得,谁知道那皇帝朱棣哪天心血来潮,大嘴一张,这金口玉牙的,就无可更改了。
一路上,藏着心事的张灏强颜欢笑,哄得姐姐神色欢喜,而一边的秋蕊也很有眼色的配合,三人说说笑笑,一时间,车厢内倒也趣味盎然。
此去郊外庄园就在城外十几里的幕府山附近,因为此地距离皇城很近,一直以来都是禁地,不许外地人迁居过来,附近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人家,大多属于一些皇亲国戚的累世庄奴,而庄园不远处就驻守着一个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