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萍骑着单车正要拐进巷子回家的时候,从巷子里冲出一个身影跑到了她单车前面,吓了她一跳,若非陆轻萍车技好,反应快,紧急刹住了车,不然非撞到人不可。陆轻萍心中恼怒,开口想数落这个冒失鬼几句,定睛一看,竟然是认识的。陆轻萍气恼的说道:“梦萍,你在做什么,怎么不看路呀?冒冒失失的……”
梦萍鼓着嘴不耐烦的打断她:“你怎么才回来呀,等死我了!”不等陆轻萍说话,伸手握住陆轻萍单车的车头,说道:“为了感谢你上次救了我,我在红房子定了位子,请你吃饭。走吧。”见陆轻萍不说话,她吁了口气说道:“我听尓豪说过,你要和陆家划清界限,不想和陆家有什么纠葛,我对你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姐姐也不感冒,因此你和陆家是否有瓜葛我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不过你毕竟救了我,我也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我只是单纯的想谢谢你,没有,也不想有其它想法。”
陆轻萍看到梦萍不容拒绝的模样,想了想,没有拒绝,掉转车头,让梦萍坐在后座上来到了红房子西餐厅。两人坐定,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梦萍先是就那天陆轻萍救她的事向陆轻萍道谢,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哎,你知道吗,依萍和何书桓吵架了?”
梦萍也不需要陆轻萍回应,恨恨的自顾说道:“你救我的那天,其实我是和那帮人去大上海玩,当然如果能顺便给依萍找点麻烦更好了。不过大上海是人家的主场,虽然我大骂了依萍一顿,但是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根本无所谓,我反而生了一肚子气。等我气得跑出去之后,没想到原本常在一起玩的那帮人竟然对我心怀不轨,幸好碰到了轻萍你,不然我还不定怎么样呢。”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那天晚上我比较倒霉,但是何书桓在知道我的遭遇之后,和依萍大吵了一架,然后何书桓就跑到绥远去了,他俩分手了。哈哈,看来老天都看不过眼,不让依萍一直顺风顺水下去了,终于‘收’了她。”
陆轻萍看到梦萍这个看到依萍倒霉就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好像她似乎和依萍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你和依萍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让你就这么厌恶她?至于的吗?”
“当然,看到她倒霉,我就开心。”梦萍不假思索的说道。“哎呀,你不知道,依萍这个人,真的是很讨厌。原本她和佩姨住在福煦路的时候,她就整天找我妈的麻烦,和我妈吵架。后来她和佩姨被爸爸赶了出去,每次她来家里,都一副我们大家都欠她的嘴脸,而且看我们的眼神中带着刀子,每次她过来,都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到后来,她更过分了,明明是她惹怒了爸爸,挨了鞭子,但是却把我们都恨上了,扬言要报复不说,竟然还宣扬要‘笑着看我们哭’。之后,她就付诸了行动:原本何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结果被她抢去了;然后妈妈和尔杰就出了事;再后来哥哥的女朋友方瑜出了国,哥哥娶了可云这个疯子。以至于弄得现在家根本不像家,爸爸整日躲在书房里,尓豪和如萍除了晚上回来睡觉,白天基本不在家,都不爱回来。依萍果然说到做到,她如意了。你说,我怎能不恨她?”
很多事明明是陆轻萍做的,但是却被梦萍归咎到依萍身上,让依萍为她背了“黑锅”,陆轻萍有些心虚低下头,端起手边的装满水的杯子,轻啜着,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梦萍没有看出陆轻萍的尴尬,笑道:“不过现在何书桓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不要她了,看她还怎么得瑟!如萍去了绥远,原本被她抢去的人也该还回来了,到时,有她哭的……”
对于如萍会追何书桓到绥远陆轻萍并不意外,但是想起昨天坐火车也去了绥远的依萍,陆轻萍忽然想起,若是如萍早到一步,那么依萍……想到此,她忍不住问道:“如萍去了绥远,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杜飞陪她一起去的。”梦萍叹道:“一知道何书桓去了绥远,如萍早就想追去了,但是外面那么乱,爸爸根本不同意,最后还是如萍坚持,而且又有杜飞陪着,爸爸这才松口。爸爸一答应,如萍就买了票,就是昨天早上最早的那班赶往绥远的火车。”
陆轻萍听了梦萍的话之后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好吗,和依萍同一班火车,只是不知道两人会不会碰上?就算在火车上没有相遇,那么到了目的地终究还是会相遇的,只是不知道两人之中又会是谁先找到何书桓?不知道会不会在绥远上演一出姊妹争夫的好戏?……陆轻萍轻叹一口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和她无关,她在这瞎操什么心,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说话间,点的饭菜送了上来,陆轻萍和梦萍不在说话,专心吃饭。用完最后的甜点,等梦萍把帐结了之后,两人走出餐厅。梦萍犹豫了一下,说道:“爸爸知道你救我的事情,这次我请你吃饭,他也知道,他说,说你要是有时间让你回去看看。”梦萍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飞快的说道:“反正话我已经捎到了,去不去在你。”说完,不等陆轻萍回答,她先跑了。
看着梦萍因为心虚而落跑的身影,陆轻萍想到刚才她请自己吃饭时说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一下头转身骑车回家。进了巷子口,陆轻萍就看到韩妈站在那里向外张望。韩妈看到陆轻萍,赶紧迎了上来,陆轻萍下了车子,不等她开口,韩妈先一步笑道:“表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在这等你老半天了。”
家里早晨陆轻萍一离开的时候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样,而且看韩妈的表现,应该不是坏事,她一面推着单车往家走,一面好奇的问道:“韩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让你到外面等我?”
韩妈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说道:“大姑娘和金七爷和好了,而且和金七爷的婚事定了下来。表姑娘,你是没看到呀,金七爷还真是……”韩妈停了一下,想了一会才说道:“浪漫,对,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浪漫。金七爷为了大姑娘,可是煞费苦心,咱们家中的葡萄架上被金七爷扎满了盛开的百合花,这份心思让老婆子我都感动不已,难怪大姑娘都顾不得和金七爷生气了……
在韩妈的述说中陆轻萍回到了家,进了院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架开满白色百合花的葡萄架,在灿烂的阳光下,灿烂的绿和耀眼的白是那么的华丽炫目,碧玉流动,银光轻舞,一切美得象一个梦,彷佛一碰就会碎。
宋世卿一脸喜色的从正房走出来,看到陆轻萍,笑道:“轻萍你回来了,正好。快,快进屋,我和你舅妈正在商量金七爷和清秋的大事呢,你跟着帮着参谋参谋。”
冷清秋和金燕西的婚事成了家里的大事,因为金燕西心急将冷清秋娶回家,婚期定的很急,一个月内就把人接到金家去,虽然金燕西说了,一切都由他家代办,不需要冷家操心,但是话是这么说,其实婚礼中有很多琐事,所以家里上下除了冷清秋这个准新娘比较闲之外,其他人都很忙乱。
这日陆轻萍忙里偷闲,去福利院接尔杰,然后带他来到了郊外的女子监狱门口。其实在密斯脱唐把王雪琴的保释证明送来之后,她就可以把王雪琴接出来了,但是当时密斯脱唐觉得陆轻萍如果不想以后和王雪琴再有什么纠缠,就应该好事做到底,在救她出来,让她和尔杰母子团圆后,应该想办法安顿好他们母子,不然恐怕最后反而落得一身不是。陆轻萍琢磨了一下密斯脱唐的话,觉得她言之有理,以王雪琴的德行,这种事她还是真做得出来。本来陆轻萍是打算给王雪琴一笔钱的,不过后来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正好她正为安慧里的房子而发愁呢,于是她将那所房子转到了王雪琴的名下,这下王雪琴和尔杰连住处和收入都解决了。
陆轻萍牵着尔杰的手站在上海郊外的女子监狱门口,尔杰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的望着监狱紧紧关闭的大门,仿佛这样做就能透过厚厚的铁门看到里面似的。“咣当”一声,监狱大门上面的一个一个人多高的小门被打开,最先走出一名女狱警,跟在她身后走出一名蓬头垢面,头发半白的老妇,正是王雪琴。那名女狱警将人领到陆轻萍跟前,将身后的王雪琴往前一推,说道:“喏,人在这里了。”
王雪琴被推了一个踉跄,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站稳。陆轻萍赶紧向女狱警道谢,并且掏出两块银元递了过去。女狱警接过银元,在手里颠了颠,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回去,“咣当”一声,刚才打开的小门又紧紧的关上了。
原本的王雪琴虽然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年纪只比傅文佩小了几岁,但是保养的很好,和傅文佩站在一起明显是两代人,站出去说是如萍的姐姐都有人信,不过这会眼前的她,苍老憔悴的看上去比傅文佩还要大上几岁。陆轻萍打量了王雪琴一番,虽然她费力费心把人救了出来,但是此刻王雪琴在眼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笑了一下,将手边的尔杰推了出去:“尔杰,你不是嚷着要见妈妈马,这会妈妈就在眼前,你还不过去。”
尔杰看着眼前的王雪琴,似乎和记忆中母亲的样子不太一样,迟疑了一下,蠕动着嘴唇没有喊出声,身子缩了一下,反而躲在了陆轻萍的身后探出脑袋打量着王雪琴。王雪琴看了看尔杰,目光落到陆轻萍的身上,伸手捋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凄凉的笑道:“我王雪琴养了四个儿女,就算两个小的不中用,但是大的那两个,一个已经工作,一个也上了大学,却一个也指望不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把我救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当年如果没有你,或许陆轻萍就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不管当初你的所作所为是好意还是恶意,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所以终究要承你这份情,这就是我救你的缘由。”陆轻萍伸手牵住尔杰的手,对王雪琴转了一下头,说道:“走吧,去你们的住处。”说完,也不理会王雪琴,自顾拉着尔杰走了。
陆轻萍带着王雪琴和尔杰坐车来到安慧里的房子处,到了大门口下车,她走在前面,王雪琴拉着尔杰跟在身后。站在院子里,陆轻萍指着房子说道:“这所房子我已经让人整修过了,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家俱也配好了,等你入住之后就可以对外出租。一楼左侧靠近门口的房间我让人隔成了个套间,麻雀虽小,五脏齐全,里面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是为你和尔杰准备的屋子。”边说边从手袋里拿出房子的房契,递给王雪琴,“这是这所房子的房契,我已经将它转到你的名下,这是我为你和尔杰准备的落脚之地,也是你们今后的生计所在。”最后又掏出两百块钱递了过去,“当年的情分让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在上海不是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为止,今后你自求多福吧。”
王雪琴听懂了陆轻萍的言外之意,伸手接过陆轻萍递过来的房契和钱,叹了一口气,神色郑重的说道:“我王雪琴是个识时务,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落魄至此,枕边人无法依靠,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想不起我这个母亲,只有你帮了我们母子。我不是不知道好歹,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识趣的不去打扰你。”
“这样最好。”陆轻萍见王雪琴很是识相,笑着点点头。“希望你说话算话。我走了。”说完迈步向外走。王雪琴心绪复杂的看着陆轻萍离开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钱和房契,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房子,对陆轻萍的背影说声谢谢。听到身后王雪琴的道谢声,陆轻萍的脚步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