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达置若罔闻,握着刀柄的手腕处可见青筋凸现。绿衣原本躲在刘弗陵身后,想着不和他这个呆子多话,到底是她自己跑开,叫他担心着急,说起来她是不占理的,就让着他去吧。可此时见到他一脸无可回寰的模样,倒好像她理该听他的一样,登时肚子里就冒起了一圈又一圈的不乐意。她手臂碰到刘弗陵的袖子,扭身越过刘弗陵就要和那阿穆达对峙。不想有人快她一步,已沉沉稳稳的开口说道:“阿穆达。宵禁之严,你来汉多日,想必不能不知。这个时辰开门出去,且不说行路会否不便,即是你六小姐的安全,恐怕亦是可叫人担忧的。你确定要置绿衣于危险而不顾?”
绿衣一听,这话深得她意,忙将脑袋转向那替她开口说话的刘病已一方,连连点头。
刘弗陵话已上舌,却叫刘病已先行一步,倒也没有别的神色,他顺势往刘病已身上一看,后者恰好也朝他望过来,两人相视。刘病已便将下巴稍稍收进去了一些,垂目以示尊敬。
阿穆达叫刘病已说得无话可讲。他自那博弈室一遭,对刘病已颇有几分服气。一则是因刘病已的沉稳镇静,二因刘病已确说中他心扉,他所关心,无非绿衣的安危。因此略略收了那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将横在刘弗陵跟前的刀也放到了身侧。
绿衣一见,不禁朝刘病已露出笑来,缩着脖子小声夸赞道:“病已哥哥,你可真厉害。”
刘病已微笑笑纳,侧首瞥见刘弗陵的目光,见后者亦微微含笑望着他,他收敛了三分笑来,微微垂下目光。
这一边尉屠耆见着刘病已将那阿穆达说动,忙的让开身就请刘弗陵进内堂,抬手招了奴婢过来,吩咐下去要准备哪些哪些,才再跟着一道进去。
绿衣有意走在最后,等那刘病已和刘弗陵进去,忙的抓了阿穆达的袖子,将他拽到外间院子里来。
这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如此季节,已结了不少小小碧绿的果子在那树梢,迎着月光,甚是俏丽可爱。绿衣三两步走到那梨树下,两只手往腰上一掐,后背靠着树干,两眼圆亮的就瞪住了阿穆达。
后者并不说话,脸上刻板得像是天生就不带任何表情一般。绿衣看了他半晌,见他不但无话,脸上沉沉的更像是一块木头,最终不得不长长吐口气,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和病已哥哥在一起?是不是你又对病已哥哥动手动脚,强逼着病已哥哥来的?”
她伶俐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滚到他腰侧的弯刀上,又从那弯刀上溜回了他的脸上,抿着一侧的唇角,哪里还有刚才初时见到阿穆达的慌张?简直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了。
“苏翁请刘大人帮助阿穆达寻找六小姐,刘大人称六小姐既是从质子府失踪,必然会再次回到质子府,故我便跟从刘大人到质子府来等候小姐。”
“病已哥哥一早就猜到我会跟汉……”绿衣咬了下舌头,往四周看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跟六哥会过来?”
她露出满腹疑惑的样子,一只手托了腮:“你跟病已哥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等我和六哥?那又为什么留我和六哥在曦风堂等了那样久才过来见我们?”
阿穆达虽也对刘弗陵的身份颇多疑问,却并未像绿衣一般接连追问,只依着绿衣的问话一一作答道:“刘大人与王爷有其他要事相谈,我不过在门外守候。府上奴仆来报时,我并不在场,不知道是六小姐到访。”
绿衣闻言,颌首装模作样的说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
说完微微倾了身到阿穆达跟前,低声问他:“你当真不知道病已哥哥与那尉屠耆谈了些什么?”
阿穆达老实回答:“不知。”
绿衣眼珠儿骨碌碌的打转,低声喃喃道:“我今夜过来并未见到妲雅姐姐。妲雅姐姐与那尉屠耆并非普通主仆,上次金建与我同来,她还相陪欢饮,六哥比起那金建来……照理说,妲雅姐姐不该避不见人才是。”
阿穆达并不知晓她口中的“妲雅”是何人,因此插不上话,只得立在一旁站着。绿衣说了半刻也未听到回应,不禁闭了嘴,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这才发觉阿穆达眼脸发青,脸色亦是灰扑扑的,怪道刚才看起来似是比平日里还更显得几分凶相呢!她心里一动,自知阿穆达这是为寻自己闹的,不禁也有些愧疚了,就把掐着一侧腰的手放下来,抬起来在那阿穆达袖子边上虚碰了一下,说:“请那尉屠耆大哥让人为你收拾间客房,你去睡一觉吧。我保证不会到处乱跑了,天一亮,我就跟你回去见苏翁。”
话毕,唯恐阿穆达不信一般,她又忙说道:“我也会怕你跟我阿爹和五哥告状啊!当然,那是因为你老盯着我,不让我出去在先……”
她摆摆手:“我这就去和那尉屠耆大哥说。”
便要将那阿穆达丢在身后,朝内堂小跑了去。阿穆达连忙拦住她:“六小姐,阿穆达有一事要问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