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本就对那李绿衣甚不满,如此一来,更加是仇上加仇,怨上叠怨了。将采苓往身后一带,她冷笑一声,单手收到腰间,朝那绿衣走近了一步。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三分脸面,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我杠上了!”
绿衣吓得不轻,还有点恍恍。视线上调望着霍成君,目光却是散的。她一句话不说,眼珠子直定定的不动。握着她手的许平君将指腹在她十根手指上来回抚摩着,低首看到她右手和左手腕上的印子,心里真是一气。她一时忍耐不住,就回霍成君道:“霍府千金这话说得奇怪。今早我与绿衣妹妹一道过来,好好的在这儿买鱼,明着是你与你的那位好奴婢上前来挑衅,怎的还成了绿衣妹妹的不是?”
“你是谁!竟敢跟我这样说话!不知高低的东西!”
霍成君斜横了许平君一眼,满是不屑的伸手上前,要将许平君推搡开去。
“这位女公子。”有人快她一步。在她手指尖即将要搭到许平君身上的时候,刚才拔了平君头上那支发簪来救急的人往前一挡,拦住了霍成君的动作。
霍成君不禁更恼。毫不客气的瞪向来人,嘴唇微张,便要呵斥。见到那人的脸,她舌尖上的字滚动了一番,未吐露出来。
这人长得甚有几分面熟,不,不该是面熟。她在春秋狩猎之际都曾见过此人,平日里在汉宫中也偶有遇见。然而,两人并无甚交集,连话都未曾说上一句。可他的面容,他的气韵,她都是记得的。
不禁将当今天子与眼前这人相比,二者长相上有几分相似,然,虽同样贵气临身,前者五官温和清冷,后者更多几分雕琢的深刻,前者是蒙着纱的雾中境,后者是真真实实的可亲近。霍成君对他,不是没有印象的。
“皇曾孙?”霍成君试了几回,才将这三字念出来。
刘病已微微笑了笑:“女公子还是唤在下病已罢。”
霍成君虽未笑,脸上亦不如前一刻那么难看:“既然如此,皇曾孙亦可唤我成君。”
采苓见自家主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心中忐忑,忙上前:“女姬,女姬这可是怎么了?”
霍成君见谈话叫人打断,横的斜了婢女一眼,那采苓不敢多话,畏缩缩退立到了一边。
刘病已看在眼中,面上微笑不改:“依我看,今日不过误会一场。然,既是误会,稍后由我做东,彼此罚酒一杯,抿了这些不快如何?”
若是放在平日,不单是霍成君,就是绿衣亦不肯照他所说去办的。不过此时绿衣惊吓未回过神来,霍成君又是看在刘病已的面子上,倒也一时无话。反而是那采苓,受了那样大的惊骇,哪里肯善罢甘休,上了前就在霍成君耳朵边咬道:“女姬当真要叫那不知来路的女子骑到头上去?此一遭有刘大人替她出头,她当女姬是怎样好欺负的,下一次若是再有恶行,岂不是仍旧唤了那刘大人来说请,女姬又得咽下恶气?”
霍成君且看在刘病已脸面上,心想他的提议也未为不可。然而听到自己的婢女这般说话,心道也是,今日一遭,明着是自己这方吃了亏,断没有就此作罢,叫人看轻了去的道理。
就将那下巴微微一抬,也露了些敷衍的笑:“倒不是我不肯。”
她眼皮微动,上下看着刘病已端正清朗的姿态,心中是不无倾慕的,却将那倾慕暂且压下,说道:“可是病已你也看到,我这个奴婢最是心高气傲。她方才可是跟我说了,若是那位……”
霍成君上挑了眼皮,朝李绿衣扫了一眼,鼻端轻哼一声:“若是那位不肯向我的奴婢斟酒道歉,她今日回去就要往那井里跳了去,替我们霍家多添一个冤魂了啊!”
她话说到这里,不再往下,欲言又止的尽看向刘病已,留待他去下论断。
许平君听了,不无气愤,本就是他们起的头,虽则大家都有错,照着病已的意思大家互相宽宥一番也就罢了。到头来他们反倒咄咄逼人的要绿衣给他们斟酒道歉!哪里这样欺负人的道理?实在叫她亦觉得可恶。
按耐不住,她搀着绿衣的手松了松,就说道:“霍千金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她既是你的婢女,理该受你的管教。倒叫她骑到头上来威胁恐吓,岂不是她反成了主人?”
霍成君正为自己这番说词得意,既有道理叫那野蛮女子低头认错,又不会叫恶名声落到自己身上。被许平君这么一讲,她脸色涨红,一时气就涌了上来。
冷哼着朝那许平君上下瞄了一眼,不屑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讲话?”边说边朝许平君身旁绿衣一看,做恍然大悟状:“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低贱的东西便是愿与那低贱的东西搅和成一团,尽做些晦气事,说些龌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