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煜来也只是探听下王况的虚实,更多的是为完成家族的任务而已,来建安快两年,他自己的立场都不知不觉的偏到王况这边了。
长孙煜眼中的王况,是个不喜欢权术的人,不喜欢管政务,不喜欢和人勾心斗角,说什么话基本都是直来直去,却又会顾及到对方的感受;这是一个非常热衷于改善民生的人,长孙煜甚至毫不怀疑,若是让王况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封侯拜相,而另一个是安心的做他的富家翁,没任何人打搅的富家翁,王况肯定会选择后者。
但凡事总不可能会让人随心所欲,你想做富家翁,就得有能力来保护自己,因此,在王况对付长孙淖的这个问题上,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长孙煜他自己,他也会这么做,更何况,王况其实又没对长孙淖做什么,是长孙家自己主动先让了一步的。
因此,在得了王况的明确表态后,他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心中长舒一口气,王况的表态无疑摆明了一个态度,他不会和长孙家对着干,自己也不用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这心就莫名的轻松了下来,直觉得连外面那靡靡细雨也可爱了起来。
王况当然不会和长孙无忌讳臭老酸对着干,以王况自己的认知,臭老酸其实算是个做过许多好事的,且不说当年随着李世民征战四方,出谋划策,武德九年,要不是长孙无忌建议李老二先发制人,并联合了房杜等人,恐怕现在坐在上面的就不是李老二了,也就没了所谓的贞观之治。
而且长孙无忌也是很注重民生的,主持修订过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策。在他的努力下,李世民即位后才力排众议,趁着突*厥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发兵讨伐,一举解决了北方之危,从而为后来李唐的太平奠定坚实的基础。
更难得的是,在长孙无忌看来,用律法来约束君王的滥权比进谏更重要,王况知道,明年,长孙无忌主持修订的《贞观律》就会面世,之后,还会有《大唐礼仪》也会出来,这里面,长孙无忌占的功劳比重是最大的,《贞观律》可是被后人摆在和罗马法并列的位置上的,称为“西有罗马法,东有贞观律。”
同时,长孙无忌也是个不贪权的人,多次恳求辞去宰相一职,也多次不接受李世民对他的封赏,可能,也正是因为他自己的不贪权,而对王况起了惺惺相惜之心,才会对王况主动让步。本来王况当初在长安,多次入宫,多次见到李老二,是绝对有机会邀功请赏的,但王况没做,甚至于连一句讨好皇帝和皇后的话都没说,让长孙无忌觉得王况不是那种奸佞小人而起了爱材之心,才会提醒李世民说,若是封商过重,恐怕今后将赏无可赏,同时也会助长了王况的骄纵之心。
人无完人,长孙无忌固然也有其私心,为了自己的亲外甥能顺利登顶而不择手段,但是将心比心,王况相信,如果换了他估计也会这么做。因此上,长孙无忌的污点和他的功劳比较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但是以长孙无忌的多疑性格,王况知道自己的表态并不能起到太大的效果,顶多就是消除了长孙无忌的一些疑虑罢了。不过这也够了,不用多少年,一切的纷争都将尘埃落定,自己也就能从其中抽身出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的避免被李老二召回长安,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这才是第一要务。
投毒事件,王况只能压着不放,那不是他所能抗衡的,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所以,既然没有出人命,只要对方不会再变本加厉,王况准备将这事埋到箱底里去,不再提起。
长孙煜这才走一会,黄良就派了人过来,请王况过府议事,到了州衙内,却见是各县县令都已经到齐了,原来是黄良早两天就通知了下去,说是今日要议事,知道王况向来是不过问这些事情的,时间又很灵活,所以这才没提前通知王况。。
议事内容只有一项目,原来三月初,皇上发了诏令,说是原来的将天下住户分为三等的情况不能完全符合事实,因此重新进行了分级,将原来的三级改分为九级,三年一变更,划分更为详细,更能体现出住户的资产和收入增减情况。
同时,撤亭改乡(场)(乡和场是平级的,不同的是,乡是纯粹的农耕为主,实行普通管理;而场则一般以矿业或攸关国计的产业为主,比如铜矿所在地则设场,养马地也设场,养马场的由来则就是从“场”这个行政区划而来;一般的场,都有驿站,码头和驻军及粮屯,以军事管理为主),五家为一保,四家为一邻,百户为一里,五百户为一乡;每里置一里正,每乡设一乡长,两名乡佐。要求各州在年内将住户等级重新划分完毕后上报。
住户等级是和资产直接挂钩的,第一等级的,自然是国公这些朝中大佬们,第九级就是那些没田的佃农,至于说流民和乞丐,不在划分之列,也就是属于九级之外,但是当流民一固定住了下来,就有了等级。
而撤亭改乡则没什么影响,无非就是名称变了一下,同时给每个乡长增加了两名助手而已,不然一个乡只靠一人管理,确实是有些吃力,一个村子,有上百户人口的,都已经算得上是大村了,而许多的村子,也就那么十几户,几十户人而已,遍布方圆几十上百里,一个人跑来跑去的调停纠纷,腿不跑断了才怪,更何况,乡长自家也是有田,也是要耕种的。
其实把王况叫了来,主要是针对孙家和王家的分级,需要征求下王况的意见,按新的分级制度,王家和孙家应该定为四等或者三等,负担的税和徭役要比以前重一些,可这是王况啊,他们担心王况不接受这个结果,有心作弊一把,把等级定低了,这两家要负担的税金和徭役自然也就少了,但这肯定要被上面驳斥的,行不通。
可要是把等级定高了,这些人又担心王况生气,王况生气了,后果可能还比上官驳斥更严重。所以,需要大家一起来商量,然后取得王况的同意。那么,只要全州官员都同意,哪怕给王况定个六等七等的,所谓法不责众,上官也是没得办法,最多只能是打了下来重新定过。
王况是官身,本身有倄田可免除赋税,因此若是把王况定到三等,他要负担的赋税和徭役也和五等六等的普通人家差不多少,他倒不在乎这些,就算是没有倄田,这样轻的税,连后世三分之一都不到,已经让他很是满意了。来大唐后,让他深感小时候所受的毒害之深,课本里到处都在说什么古代苛捐杂税之重,人们苦不堪言,可真实的情况并不是如此。
孙家按规定也达到了四等的水平,这是扎扎实实的四等,要负担的赋税和徭役是王况的两倍还多,而孙家的资产现在还不如王家。这也算是给官员一个后勤保障,保证让他们即便不去做任何其他营生,也能不至于挨饿。
改等级对王况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事,在他看来,按律分就是了,又不是多重的税,自己负担得起,而且也不会以后给人留个小辫子。
真正让他上心的却不是这个,王况记得,自己后世为了“场”的由来而特地查过资料,他在看到资料的同时,也看到了,李靖应该是在去年的九月就因病而辞去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改由侯君集任兵部尚书,而接下来的今年五月,李靖将带兵大破吐谷浑。可是现在,李靖还是当着他的兵部尚书,吐谷浑之战也没任何的消息!
如果说是发兵前为了保密,而消息没有传出来,这个可以理解,也说得通。可现在已经是五月底,李靖是四月初就和吐浑谷开战了的,并且四月就取得了胜利,五月则是彻底的解决吐浑谷之乱。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消息传来才是。。
历史,真的开始改变了原来的方向了么?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真的扇动了飓风吗?
可以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王况预料中的,历史依旧沿着它的固定轨迹运转着,历史的惯性,固执的维持着它自己的运行方向,王况在建州搞得如此如火如荼,依然没见到有什么影响,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王况都已经不再去关心它的走向了。
但是现在,突然间,王况发现,改变,似乎早就在悄悄的进行着,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发现,没有留意罢了,以建州这么一个偏远下州,在大唐的地位毕竟是有限,所以,改变也就从外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