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乌压压地起了大雾,明明已经九点多了,却还没有散去的意思,雾霭沉沉中的建筑倒不像仙境,反而像瘴气横生。
本来已将窗帘拉开,她又一把拉上了。
到楼下,陈屿已将车开过来,闲闲地叼了根烟。
山如诧异地坐进车里,眉梢微挑了挑,“你不是不会抽烟吗?”
陈屿笑笑将烟蒂掐灭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最近有点无聊,试一试。”
“画稿完成了吗?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看……”山如忙着系安全带,并没有看他。
陈屿侧头瞧了瞧她,将后座的一团灰色东西扔给她,“你一天那么忙……”言下之意便是哪有空搭理我,微带酸意的话他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山如坐好,翻了翻腿上的那团东西,绵软的触感,是条围巾,“这是?”她不解地抬头。
陈屿微将头往相反反向偏了偏,以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哦,今天天冷,不知道谁扔的,你不嫌弃就先将就吧。你出门就穿这么点。”
山如了然点点头,翻了翻看到崭新的吊牌,哪是谁扔的。
出门急,大风灌过来,大衣的领子呼呼就收了进去,这颜色跟她的衣服正好搭,围着刚好,也不用上去再找。
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便要把这边的东西都处理了,手续什么的也要在今天完成,山如本想一个人去,陈屿说要跟导演最后见面便陪着一起出门了。
人世间有太多的关系网,密密麻麻,并不能真的说孑然一身。
山如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她在圈子里熟人并不多,算来算去也就公司里的主管和她的经纪人助理。
前两天小鱼倒是给她打了电话,话筒里说是让她享受美帝国主义的天堂,说完却又孩子气怅然地抽抽泣泣。山如这次回国跌跌宕宕也只半年多,两人也没见过几次。
侯洋感慨地跟她吃了顿饭,算是告别,也很遗憾。
山如也遗憾,没想到只是半年时间心境竟然这么大的变化,不知是岁月磨人,还是人心已老。她现在没什么雄心壮志,梦想爱好,亦或者不甘心,就想平淡余生,别再波折。
至于汤蔚,给她做助理这几个月他也算尽责,仅止于工作关系,一个问候也就散了。
她没什么人际关系的结果,就是她对这里没多少留恋,青春都已经远去,她不记得记忆里模糊留恋的场景,也没有至死不渝的挚友。不是没有记忆,而是不堪回忆,早早离去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陈屿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山如正半靠在车窗弦上似是闭目养神,开着的车窗,冷风呼呼灌进去,吹动她的发丝,搅动飘出的围巾下摆。
他怔在原地,一种不愿感受的细密嗜咬从脚底钻上来,头皮微微地发疼。
雾气散了大半,他却有些看不清她,甚至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初冬,怕是来了,她却直直地把自己放进冰冷里,他不想知道她的心思了……
倒是转头蹙眉看过来的山如发现了他,招了招手,他叹口气,才走过去。
“你站那里发什么楞啊?大冷天的。”山如笑道。
陈屿未言,瞅了她一眼,脸色果然苍白,心里窒了窒,闭了闭眼调整心情,打开门,坐了进去。自己按开关,将车窗摇了上去。
“你还知道大冷天啊?一个人吹什么风啊?”陈屿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山如愣了下,笑笑,脸上挂不住的情绪难以名状,“车里有些闷。”
本来并不是多么打紧的事,可她自己突变心虚的表情更让陈屿心里不舒服。
他沉默着开车,山如也未再说话。
终于僵着表情良久的他一把调转车头,突发的动作颠得山如一下摔在座椅上。
“怎么突然又回去?方向没错啊。”山如撩过凌乱的发丝,不解道。
“我没有给你订机票。”陈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文不对题地说道。
山如微蹙了眉头,颇为不解,甚至还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忘了?可是那也不用调回去啊,我们回去……”
“我带你去见个人。”陈屿打断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山如沉默一会,她不知道陈屿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冷冷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又小心地开口,“见谁?什么事?”
“耿奕容。”陈屿淡淡开口。
那一刹,山如像是突然被人踩到了尾巴,以往的镇定都不在了,瞬间冷下脸来,“回去。”
她的声音很冷,情绪变得很快,甚至她都不想再去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