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过鱼的人都知道,只要舍得下鱼饵,让鱼咬钩绝不是件难事,可要想将鱼钓上来却难了,关键就在收线的时机把握上,收早了,鱼儿尚未咬到钩,收迟了,鱼儿早就将饵吃到了肚子中,这等把握时机的火候没个十年、八年的磨砺,很难有所成就,不过嘛,这一条对于李贞来说却无所谓,他不钓鱼,撒网来着,左右手中鱼饵丰富,索性一把撒将下去,将鱼全都骗将过来,这才撒大网,一锅端了,倒也省事得很,只不过这一网下去,打捞得太猛了些,能不能顺利将网拉上来可就难说了,闹不好叫鱼儿给拖下了水,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这不,别看李贞这会儿正默默地坐在莫里的正对面,一双眼死盯着棋盘,皱着眉头,一副思考棋局的样子,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那棋自然就下得臭不可闻,愣是被棋力差了他好几筹的莫离杀得个溃不成军,也算是让莫离过了把瘾,找回了些平日里输得惨痛的面子。 ≦
“殿下,有消息了。”正当李贞想得出神之际,纳隆匆匆地走进了书房,低声禀报道。
“哦?”李贞从沉思中抬起了头来,扫了眼纳隆,面色虽沉稳,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之色,沉吟了一下,这才问道:“伤亡如何?”
李贞不先追问战果如何,反是先问起了伤亡,光是这一条,便令纳隆心中感慨不已,沉吟了一下道:“死十二,伤十八,全是内勤处的人,出手的是‘响铃’的人马,只不过他们也没能得手,马车被旁人劫走了,尚不知是何人所为,‘鹰组’已经追了下去,另据城外飞鸽传来消息,后勤处遭遇截杀,人员虽无损失,可马车却丢了,敌方不明,怀疑是军中战将所为,燕贺春一合败北,敌方并未追击,任由我方自行撤退;京畿处一路平安,无甚出奇之处,‘盛园’依旧在‘鹰组’的掌控之中。”
军中战将?妈的,会是谁呢?一听是军中战将出马,李贞眉头立时紧锁了起来,无他,燕贺东的武艺李贞心里头有数,虽算不得太高明,可也不是庸手,满大唐武将里能击败燕贺东的固然不少,可一合便能取胜的却是不多,目下在京师里的就更少了,隐约间李贞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心中不由地一沉,却也不想就此事再多说些什么,默默地思索了一阵,长出了口气道:“这样好了,明儿个一早派人到兵部去为本王告个假,就说本王偶感风寒,要歇上两日,另,传令下去,让燕贺东明日城门一开即率众前来王府,着‘雁组’负责全面督送,其余两路人马都累了,就先安排他们在王府休息,明日一早再议罢,令陈亮加强戒备,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有劳二位先生去安排好了,本王有些乏了,今儿个就议到这儿罢。”
累,真的很累,这些天来李贞既要忙着大军出征的后勤事宜,又要忙着铲除内奸的安排,还得跟老四周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到了透支的地步,此刻网已收,只差的不过是点检战果罢了,李贞内心始终绷着的铉算是送了下来,愈感到疲倦,头刚沾到枕边,立刻便进入了梦乡,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算是醒了过来,由着一起子使女们服侍着更衣梳洗了一番,匆匆用过了早膳,这才紧赶着往书房而去。
“殿下,人都到齐了。”正跟莫离闲聊中的纳隆一见到李贞走入书房,忙起了身,紧赶着汇报道。
“好,那就开始好了。”李贞倒也没甚废话,点了下头,径直走到上的位子上坐定,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是。”纳隆恭敬地应了一声,走到书房门口,也不开口,只是轻轻地鼓了下掌,片刻之后,十数名王府亲卫护送或者说是押送着十数名“旭日”中、高层人员走入了书房中,燕贺东、燕春等人都在其中。
“参见殿下。”一起子“旭日”人员见到李贞,立马忙不迭地上前见礼。
“罢了,都起来罢。”李贞不动声色地挥了下手,接着转过了头来,看着纳隆道:“纳先生,这就交给你了,本王听着便是。”
李贞这话虽说得平淡,可内里的意思却并不简单,这是明摆着告诉“旭日”高层人员:今后“旭日”就全由纳隆做主了,纳隆的决定就是李贞的决定。在场的“旭日”高层人员都是人精儿,自是听得出李贞话里的含义所在,看向纳隆的目光立马复杂了许多,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抑或忌恨也都有之,不过纳隆却并不曾有甚表示,只是淡淡地对着李贞拱了拱手,转过了身来,扫了眼那群“旭日”高层,语气平缓地开口道:“昨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罢,某便不多说了,燕春,尔且说说,内勤处为何会招致伏击?”
内勤处昨夜一败涂地,人员损失过半,燕春早已知晓自个儿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此时见纳隆第一个便找上了自己,却也没表示出甚不平之色,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语气悲痛地道:“殿下,先生,属下督导无方,以致损兵折将,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李贞并不曾开口,只是平静地端坐在那儿,纳隆冷笑了一声,看着燕春道:“燕总管说得倒是好听,却为何不说说尔是如何与‘响铃’勾搭,出卖我‘旭日’之机密的,嗯?”
纳隆此言一出,众人大哗,燕春的脸色先是“唰”地一白,接着立马涨得通红,愤怒地死盯着纳隆,咬着牙,一把撕开自个儿的衣裳,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恨声道:“某自十四岁入‘旭日’,大小数十战,何曾有退缩之时,更勿论出卖自家兄弟,先生讲话须得有证据!”
燕春是最早的一批“旭日”子弟,为人勇悍,素来人缘甚好,在场的“旭日”高层都不相信燕春会做出跟“响铃”勾搭的事儿,此际见燕春叫屈,个个都深以为然,先是燕承,后是燕贺东都先后站了出来,表示对燕春的支持,群情激愤之下,场面不禁有些子失控,可李贞倒好,不但不加制止,反倒闭上了眼,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悠闲地高坐上。
李贞不开口,一起子“旭日”高层更是闹的欢快,不过纳隆却不以为意——对于纳隆来说,这是个机会,一个全面掌控“旭日”的契机,无他,以他一个外来人而言,就算有着李贞的绝对支持,要想让一帮子劳苦功高的“旭日”子弟听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能借着铲除内奸所立下的威信,这一切就将迎刃而解,故此,尽管一起子“旭日”高层嚷得汹汹,纳隆却不放在心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直到众人叫嚷完了,这才冷笑了一声道:“燕总管要证据?那好,某且问你,前日某交待此次转移须得保密,尔又是如何做的?行军线路如何安排的?又有哪些人知晓全部计划?”
纳隆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燕春立时被砸得有些晕头转向,好一阵子愣之后,这才恨声道:“燕某自领命安排此转移计划,只是与刘副总管商议过行军路线及相关人员安排,并不曾外泄。”
刘副总管名为*,并非燕家子弟出生,乃是“燕记商号”收拢的孤儿中最出类拔萃的一批,为人精明,又能吃苦,加入“旭日”不过六年,便已升至内勤处副总管的高位,此时见燕春提到自个儿,忙站了出来道:“禀殿下、先生,前日夜间约摸戌时三科,属下正在内勤处轮值,燕总管确曾来与属下商议转移事项,整个计划确是燕总管与属下共同商议而定,天亮之后,属下便点齐了相关人员一同抵达‘盛园’,其间燕总管并不曾离开,这一条,属下可以作证。”
听着*的证词,燕春脸上的不平之色立时大起,怒视着纳隆,冷笑着道:“纳先生,这个解释您还满意罢?”
燕春的话里头满是讥讽之意,可纳隆却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平淡地道:“刘副总管的话,某自是信得过,嘿,可你燕总管的话却不见得是实,在与刘副总管商议之前,尔去了何处?又见了何人?燕总管不会不记得吧?”
纳隆此言一出,燕春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过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冷笑着道:“燕某自接令时起便不曾出过总部,如何可能去见不相干之人,纳先生所指何人,燕某不明,还请指教!”
“呵呵,说得好!”纳隆冷冷地一笑,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大步走到书房门口,击了下掌道:“带上来!”话音一落,不多会,数名魁梧汉子押着一名捆成了粽子般的人犯大步走了进来,为的赫然是前日早已被纳隆打入了死牢的燕十八!
一见到早已被拿下的燕十八突然出现在此地,满屋子的“旭日”高层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人人惊疑不定,可燕十八却没理会那么多,大步走到李贞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殿下,十八奉命暗查,已有所得,请殿下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