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停便是云开雾散的艳阳天,这等时光可是难得得很,在屋里憋屈了几日之后,趁此良机上街走走固然是桩美事,可在满树银花的后园子里晒晒太阳,顺便手谈一回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不,身着便装的吴王李恪与蜀王李愔就正端坐在后园子里面对着棋盘下得个不亦乐乎,各自的身后还站着几名心腹手下,默默地观看着棋局的进展,还真是风雅得紧。
李恪生性儒雅,一手棋下得相当不错,虽赶不上李贞那等大师级的水平,却也不是差距太大,而李愔么,棋艺也就是个马马虎虎的半吊子,即便是李恪饶了他三子,这局棋才下到中盘呢,李愔已然是处在了崩盘的边缘,只不过李愔心态甚好,尽管被李恪杀得丢盔卸甲,可也没有就此举手投降,依旧是端坐在棋盘前,不紧不慢地接着下,浑然不似其人前表现出的那般粗俗,倒真有些个文人雅士的味道了。
“启禀二位殿下,那人的身份已经查清。”兄弟俩一局棋下到了官子阶段之际,吴王府司马林河从园门口匆匆而入,疾步走到近前,很是恭敬地躬身禀报道。
“哦?说说看。”李恪随手将一枚棋子点在棋盘上,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声。
“回殿下的话,某按着叶侍郎的提点,派人将画像送至蕃各庄,遍询了新归附的诸胡,有人认出此人之来历,竟然是前于阗大将军伏阇勇之长子、前于阗国王伏阇雄之侄伏葵。”李恪问话虽随意,可林河却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回答道。
“嗯?怎么回事?”李恪一听之下,头便抬了起来,眉头一皱,疑惑地扫了林河一眼,淡淡地追问了一句。
林河躬了下身子道:“启禀殿下,据查,前于阗国王伏阇雄抗拒大唐天威,以致兵败和田城,其本人被安西唐军生擒,而后举国投降,由时任和州镇守使的萧大龙派兵护送前于阗国王室成员进京,不料于半道遭遇沙盗袭击,全军尽墨,此事萧镇守使曾上过本章,只是不知这个伏葵究竟是如何单身脱险的,也不清楚其人来京之用意,至于东宫那头为何要拿此人亦在详查中,暂时未曾有消息回报。”
“竟有此事?那伏葵如今何在?”李恪眉头紧锁地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
林河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详,目下东宫那头已经动了搜索,魏王那方也在暗中寻访此人,只是都尚未得到可靠消息。”
“哦?”李恪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兀自低头看着棋盘的李愔,试探地问道:“六弟,尔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愔与李恪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早些年原本是一伙的,可后头么,李愔背着李恪暗中整蛊了不少的勾当,于数年前的侯君集之乱中,更是险险些将李恪推到了火坑里去,兄弟俩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然则自打李贞进位太子以后,这哥俩个因着共同的目标,却又越走越近了起来,再加上兄弟俩的母亲杨淑妃在其中撮合,哥俩个如今算是又合成了一伙,不过么,表面上的东西自是做不得准的,哥俩个早已不是当初那等能推心置腹的关系了,只不过因着共同的敌人而凑在一块的罢了,这一条哥俩个心里头都有数得很,很显然,在对付李贞这个大敌上,哥俩个却是一致的,谁也不会见外于谁,此时李恪一问,李愔立马毫不犹豫地接口道:“三哥有所不知,小弟在那一头也有些线索,可以确定那一头要拿伏葵之事绝对真实可靠,至于为何要拿,那就不是小弟能妄自猜测的了,不过依小弟看来,或许跟伏家满门被灭有关也说不定,呵呵,不好说啊,小八那人阴,天晓得他又在琢磨些甚子来着。”
蛇有蛇路,蟹有蟹道,一起子皇子们都不是啥省油的灯,相比于李恪侧重走官场路线来说,李愔就喜欢跟三教九流的人接触,手底下啥人物都有,江湖传说、民间逸事之类的消息李愔自是知道得不少,别看他口中说“不好说”,其实那消息十有**是真事儿,这一点李恪自是心中有数,眼珠子转了转,这便笑呵呵地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个伏葵来京是冲着小八来的喽?呵呵,勇气可嘉啊,本王可是很有几分佩服的。”
“哈哈,那是,那是,够胆色,可惜啊,一个英雄人物转眼就要成刀下冤魂了,嘿嘿,可惜,可惜了!”李愔哈哈一笑,伸了个懒腰,装出一副极为遗憾的样子,咧着嘴嘻嘻哈哈地说了一番。
“六弟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说大家伙都是亲兄弟不是?呵呵,太子殿下有难,我等兄弟是否该帮着分担一下,六弟,你说呢?”李恪会意地一笑,接着话里有话地试探了一句。
“对对对,三哥不愧是贤王,小弟自当唯三哥马是瞻,只不过我等的美意怕是太子殿下不领情啊,这可怎生是好?”李愔狡诘地一笑,再次将皮球踢给了李恪。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着李愔道:“哎,六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领不领情是一回事,可该做的,我等当兄弟的自是该帮着些才对,让人看笑话却不是耍的,六弟意下如何?”
“唔,也罢,谁让我等是兄弟呢,三哥如何说便如何好得了,至于旁的么,小弟也不顾不得了。”被李恪一挤兑,李愔倒也没有含糊,哈哈大笑着推开了棋盘,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小弟就回去准备一、二,恭候三哥的吩咐便是了,呵呵,告辞了。”话音一落,对着李恪拱了拱手,领着一众心腹手下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后园子自去了。
“如何?”李泰起身目送李愔离去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始终不一言地站在一旁的叶凌,笑着问了一句。
叶凌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走到棋盘前坐了下来,伸手将已被搅乱的棋局一一复了位,这才笑着道:“蜀王殿下下得一手好棋么,嘿,若是认真下,殿下别说让三子了,便是猜先也未必一准能胜。”
叶凌这话是在说借棋说人,李恪自是听得懂,说实话,对于这个一向善于伪装的老六,李恪素来是很提防的,不过却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一来李愔在朝堂中的势力太弱了,二来么,李愔已经是有前科的人了,除非所有的兄弟都玩完了,否则的话,李愔压根儿就没有下大唐这盘棋的资格,对于叶凌的提醒,李恪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打了个哈哈,便算是过去了,倒是对于此番东宫捉拿伏葵的事情更感兴趣一些,笑着掰开话题道:“松成,此番那头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样子是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人的架势,这其中可有蹊跷么?”
“不好说,从明面上来看,太子殿下此番动作似乎有些过火,嗯,林司马,这个伏葵是个怎样的人?武艺如何?”叶凌皱了下眉头,并未直接回答李恪的提问,而是转向了恭敬立于一旁的王府司马林河,沉着声问道。
叶凌有问,林河自是不敢怠慢,忙拱手回答道:“回叶侍郎的话,据那帮胡人所言,此子乃万人敌,力大无穷,又善军略,是原于阗国的第一勇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