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的战报第一时间传到了朝歌,回到后宫,方才还在臣下面前显得十分高兴的张紫星笑容顿敛,神色并不轻松:仅仅是汜水关一战,双方的总伤亡就数以万计,而这场大劫才刚刚开始,若是要真正完结,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云霄看出他的心事,安慰道:“夫君,我知你心怀天下,但此乃天数,纵是圣人也无法扭转,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心怀天下?”张紫星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只是个想带着妻子们躲在一旁独善其身的自私之人罢了。”
“若从人界的角度来看,圣人也离不开‘自私’二字,”商青君的话从一旁传来,“只顾遵循自己所坚持的大道,置于天下生灵的生死于何处?”
商青君朝惊愕的云霄微微一笑,她知道,以云霄圣人弟子的身份,就算是明白这些,也不可能说出来。
“其实,这种所谓的‘自私’仅是相对而言。青儿只希望夫君能心安则可,别无所求。”商青君不愧学习现代知识多年的才女,见解与旁人自是不同。
张紫星默然不语:商青君说的是没错,但自己真的能“心安”么?
良久,张紫星长叹道:“伏羲圣皇对我说过,鸿钧道祖曾言,打神鞭乃莫大凶险之物,亦是莫大机缘之物。也就是持有打神鞭的人可能获得大机缘,也可能因此而丧命。我曾以此言问截教圣人与八景宫圣人,却均是避而不答,只说一切自有机缘。伏羲圣皇的意思是,欲以自身三人承受打神鞭之凶险,而在最后之时将打神鞭予我,介入封神之事,获大机缘,大功德,以定三界。如此大义大德,纵是我这自私之人,也无法心安……”
云霄想了想,说道:“夫君,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姐妹都会陪在你身边。生死亦如是。你认为该怎样做,就怎样做,不用顾虑。”
一旁的琼霄、碧霄、邓婵玉、龙吉公主与商青君纷纷颔首,张紫星感动地看了看身旁的几位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郁结顿时疏解了不少。
此时,子郊来见张紫星,禀告了一件事:师尊广成子要见他。
广成子见子郊?是否想了解这这名“地下工作者”的进度或成绩?
既然是这样,那么赤精子是不是也将会……张紫星沉吟片刻,心中一动,决定让子郊去见广成子,同时将冰雪召来,秘授机宜。
次曰,子郊果然在东郊见到了广成子。广成子见他的修为似是有所精进,鼓励了几句,问起刺杀逍遥子的事情来。子郊羞愧地告诉广成子,他好不容易通过天子召来逍遥子,欲要刺杀时,却被逍遥子察觉。那逍遥子十分厉害,在番天印还未爆裂开时就将其收取。子郊又施落魂钟,逍遥子却作无事,反而将子郊擒下,就连扫霞仙衣也无法抗拒。
广成子在幻魔阵与逍遥子交过手,自是知道此人修为极其古怪,连广成子自己都曾被擒,那扫霞仙衣确实无法抵挡。只是当时是在阵中,想不到如今逍遥子不靠阵法竟然也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实力,实在是令人心惊。
此时子郊忽然对广成子跪了下来,说逍遥子提到,当年的宫廷变故与阐教不无关系,广成子与赤精子收他二人为徒,也是为了如今的目的。接着子郊自称是成汤宗室嫡脉,天子亲生骨肉,如今奉师命做出了这些对不起大商、对不起父亲的事情,若是再如此下去,实是有悖忠孝,宁愿死在广成子手中。
当年喜媚祸国之事广成子曾亲身经历,阐教确实有怂恿之意,如今听闻子郊旧事重提,却也无法辩解。广成子听子郊居然要脱离阐教,再不遵师门之命时,不由说道:“徒儿,莫要忘了你当初离洞时的誓言。若是违逆,自有应验之时。”
子郊含泪道:“纵使灰飞烟灭,也胜似杵逆灭伦,为天下万世之不肖!师尊,当初你让徒儿发下此重誓之时,莫非已决心让徒儿做一个不忠不孝,为万世所唾弃之人?”
广成子长叹一声,见子郊将桃源洞所得法宝尽数拿出,连那护身的扫霞仙衣也脱了下来,一副跪地请死之状,手中不由握住了背后的仙剑,微微颤抖。
这子郊虽是师尊所嘱须被利用之人,但这些年来,师徒情分绝非虚伪,子郊聪颖仁孝,脾姓极合广成子胃口,在仙丹之力的作用下,修为进境极快,尽得广成子真传。
广成子并非绝情之人,忆起师徒之情,哪里下得了手?踌躇片刻,终是长叹一声,松开了剑柄,说道:“你要做忠孝之人,为师也不拦你。无论如何,你我终是师徒一场,若那誓言要应,就应在我这个不称职的师父身上罢!你且起来,从此我阐教与你再无干系,若是掌教圣人怪责,我自有理会。”
子郊见广成子说得情真意切,伏地大哭。广成子心中也着实伤感,将那些法宝一一收起,却将扫霞仙衣留给了子郊防身。子郊忽然想到什么,忙道:“师尊容禀,我弟子洪拜在赤精子老师门下,却不知受了何人唆使,竟然去下毒毒害父皇,企图篡位,幸得国师逍遥子出手,救下父皇。父皇对此震怒无比,但此乃皇室秘闻,一时倒也没有外传,如今洪弟已被秘密关押在天牢之中。”
广成子自是知道子洪的使命,听闻又被逍遥子破坏,而子洪还被押在大牢,不由大惊。
子郊咬牙道:“子洪犯下大错,无可赦免。我愿拼着受父皇责罚,暗中释出子洪,复归于赤精子老师门下,足以偿阐教之恩。”
广成子点了点头,说道:“你须将太华山云霄洞的法宝也一并觅得,付与子洪,我也好向赤精子道友交代。”
子郊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收起扫霞仙衣,转头走了几步,又跪下来,对广成子拜了三拜:“我虽与阐教一刀两断,但师尊永远都是我的师尊。”
广成子听得身子一颤,没有多说,转过身去,只留给了子郊一个背影。一直躲在暗中窥视的张紫星眼尖,看见广成子的眼睛微微发红,不由喟叹:广成子可算是有情之仙,与燃灯道人那种角色完全不同。
方才广成子没有对子郊下杀手,实际上也是救了他自己的一条命。
子郊果然没有食言,当天晚上,便将“子洪”从天牢放了出来,还将紫绶仙衣、阴阳镜和水火神锋盗来,还给子洪。子洪赶紧逃出,寻到与子郊约好地点的广成子,其时广成子已唤来了赤精子,赤精子一见子洪与那些法宝果然无恙,顾不得多说,带着弟子与广成子一道施展遁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