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莉欧娜出现,常乐一直表现得异常平静。
身形很静,脑袋里却在激烈争斗。
战?降?还是讲和?
帮助魔王重生与征服天下,可以说是自己家族代代相传的“天职”,如今魔王就在眼前,实力尚未复原,很需要暗黑骑士团协助,正是自己投效的好机会,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
何况魔王并非头顶生角身上长鳞,而是那样千娇百媚的美人。
更何况自己与她春风两度,有过那样难忘的体验。
爱像火,恨似水,水固然可以灭火,但火势太过猛烈时,一瓢水泼去只会令烈焰更加耀眼。
不可否认,艾莉欧娜,或者说曾经的“埃里奥特”,已经深深刻在他心里,无论那烙印代表的是什么含义,都已无法抹去。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无论是好是坏,未来的人生注定充满刺激。
都说女人喜欢“坏男人”,可“坏女人”何尝没有别致魅力?
但与征服天下相伴而来的,就是残杀和奴役人类,很多人会被转化为僵尸鬼怪,幸存者也将沦为奴隶。
这件事与常乐自幼建立的道德准则完全相悖。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母亲退出暗黑骑士团之后,为什么会刻意培养他的善良。
黑暗使命早晚还会落在他的肩头,能与之相抗的,惟有内心深处的光明。
然则艾莉欧娜在两人手上划过的那一刀,那迅速愈合复原的伤口,那彼此吸引的血滴,证明了他与艾莉欧娜才是同类,他是恶魔!
一个善良恶魔打算保护人类?天大的笑话!
所有这些激烈的内心波澜,在常乐发动攻击之后,彻底平静。
当他向着艾莉欧娜猛扑时,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保护贝蒂离开这里!
他不指望自己打得过大魔王,只要能缠住艾莉欧娜几分钟,就足够螳螂怪“大刀”带着贝蒂逃远。
只要无辜少女不受牵连,可怜的大刀也能重获自由,无论自己最终结果如何,已经对得起良心。
所以他一出手就使出全力,君王套装瞬间覆盖全身,君王之剑变幻为细长刺剑,既然力量与对手差距太大,他惟一能依仗的就是速度,只能靠敏捷来周旋。
就这样,常乐的身形犹如黑色闪电,带起呼啸狂风,卷向艾莉欧娜眼前。
但也仅仅到她眼前而已。
艾莉欧娜没做任何战斗动作,整个人好像没有重量,向后轻轻飘出两米,目光沉静地望着常乐双眼。
空中的常乐顿感身形一沉,提前落在地面,连动作都变得滞涩,剑尖堪堪停在艾莉欧娜喉前数寸,可自己去势已竭,顺肩送臂的姿态做到极限,无法再递出一丝一毫。
在这瞬息之间,常乐将动未动,正准备抽剑变招之际,艾莉欧娜樱唇微启,说了声:
“跪下。”
随着她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常乐双膝一软,竟然真的要跪。
并非他乐于从命,而是仿佛一只千万斤无形巨手,从高空狠狠拍下,将他向地底压入进去。
又像车轮下的蛤蟆,无论平时在池塘里如何称王称霸,多么自豪于强健的双腿,在不可抗拒的碾压面前,也只能徒劳挣扎,逃不掉四肢张开、肚破肠流的命运。
常乐惟一能做的,就是将手中刺剑变作大棒,猛然撑住地面,再踏上一步稳住身躯。
就算无力反抗,至少不能跪下,这是最后的底线。
脚下的木板被压得“咔咔”作响,不断开裂,但这竞技台始终没有破碎,看来材质不仅仅使用了木头。
身后远方传来了贝蒂的惊呼:
“他是好人!他不是恶魔!”
少女判断是非的标准很简单,常乐与大魔王亲密交谈时,他难逃恶魔嫌疑;常乐与大魔王动手了,他当然就是好人。
然后就传来挣扎与争吵声,显然贝蒂想回来,死也要和常乐死在一起,“大刀”则想执行常乐的命令带她走。
“大刀”的力量还在常乐之上,但它没有“手”,四根胳膊都是锋利骨刃,想要不损伤贝蒂就制服她的反抗,也没那么容易。
“要是他为救我而死,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贝蒂向着“大刀”尖叫。
“贝蒂,傻丫头!快走!”
常乐回过头拼命呐喊,然而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因为他身上承受的压力太过巨大,牙关紧咬,难以喘息。
艾莉欧娜目睹这一切,抬起手指,在眼角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叹了一声:
“狗血的剧情啊,连我都被感动了。”
说完,她的视线向贝蒂凌厉扫去,令后者“哎呀”一声扑倒在地,显然同样受到强大的重力压迫。
“放开她!”常乐咬牙怒吼。
艾莉欧娜摇了摇头,满脸同情:
“你想拖住我,让她先逃,用情至深,令人感动。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在我实力恢复到能对抗诸神之前,绝不会让自己的秘密暴露。”
“所以,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你都没打算放贝蒂离开?”常乐已是目眦欲裂。
“不,只要你归顺,我可以放她走,放到一个黑暗世界,她会活下去,而且永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卑鄙!不愧是魔王!”
常乐五指关节捏得发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当汗水滴落在台上,不但没有一星半点飞溅,连烟尘都没有扬起,重力已经将一切都死死拉在地面。
狂雷在一旁焦急求情,希望魔王陛下宽恕团长不敬之罪。
常乐心中烦躁,低吼一声:
“要么帮我,要么闭嘴!”
然后他不顾颈椎“咔咔”作响,用力抬起重达数百斤的头颅,怒视着艾莉欧娜:
“几个月前,你还没有这么强!”
美丽的大魔王闻言,得意洋洋拉住肩上的长发,轻轻甩到后方:
“这就是重生,暂时失去的力量和记忆,早晚都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