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虽客气,讥讽之意却再明显不过。之前她可是被送到了李肆身边,亲眼见到了李肆在武昌城下,一言而决了千万人的命运。对这一国的强盛,对李肆之位的威势,她认识很深。
之后红衣军的骁勇,万民的拥戴,更让李肆那高大巍峨的形象深深烙在了她的心中,自那时起,她就对将自己强抢而来的罗堂远心怀感激。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像她这般幸冇运,是被这位君王特意抢过来的?
从武昌随驾而回,她就一直等着李肆给她名分,不管是先上后给,还是先给后上,她都作足了心理准备。可这么久过去了,李肆却既不上她的床,又没给她名,她感觉自己在无涯宫还是个外人,地位连李肆身边那个让她一见就头皮发麻的丫头文书六车都比不上。
今天跟着李肆出来遛马,满心以为能有什么进展,他却依旧一腔心思泡进国事,压根没把她这颗塞外明珠放在眼里,也就不怪她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过,她这番话,也多是心声,怎么会有皇帝为银子发愁呢?自家父汗,不是想要什么,就有臣下献上,更何况比父汗还伟大的皇帝?
李肆转头看住她,微笑道:“人生最大之乐,即在胜敌、逐敌、夺其所有,见其最亲之人以泪洗面,乘其马,纳其妻女也。你是不是觉得,我该效仿你们那位伟大的祖先,成吉思汗?”
宝音撇嘴道:“难道不该么?任何一位君主,都该以成吉思汗为榜样!虽然不可能超越,甚至都无法比肩,但连效仿成吉思汗的心思都没有,那就是个懦弱的君主!”
她也豁出去了,越说越来劲:“陛下要是生在成吉思汗的年代,肯定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南朝书生!连给成吉思汗垫脚上马的资格都没有……”
“就说在武昌吧,清国人犯下了那样的罪行,陛下却只是假模假样去烧城而不是真正的屠城!攻下武昌,陛下继续东进,就能把繁花似锦的江南夺到手里,而陛下您呢?清国皇帝把凶手处死了,您就偃旗息鼓,连武昌都还了回去。父汗要是学着陛下这样行事,早就被部下们造了反!在陛下冇身上,别说成吉思汗,连寻常的王者气度都没见到一丝!”
少女说得脸上升起红晕,接着挺起胸脯,闭眼道:“这些话可够算冒犯的了吧,要怎么处罚我,我等着呢!”
李肆摇头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呢?”
少女楞住,接着愤怒狂涌:“我是不懂!我最不懂的是,你到底把我抓来干什么啊!?你想清楚了没有!?不管是对着天下,还是对着我,你这心慈手软,扭扭捏捏的样子,像一位皇帝,像一个男人么?”
哟嗬,不是男人……
李肆心说,自己给这塞外女子的印象就是这么不堪么?
“怎样才是男人?想要就要,杀伐果断?”
“当然!不然就是虚伪!就是怯懦!就……就不是男人!”
少女下意识地回答着李肆的问题,然后就被李肆扯住了胸口的衣领。
李肆说:“你是个漂亮姑娘,我确实想要,那么……”
宝音眼瞳圆瞪,脸色红白不定:“就……就在这里么?”
别说这可是光天化日,后面还有一大队禁卫呢。
李肆眨眨眼道:“有什么好顾忌的?想要就要嘛。”
宝音眼瞳泛起秋泓,她真是摸不透李肆的思维,难道还真有心当着大帮人的面,就地野合?
李肆松开手笑了:“小儿饿了就哭,想尿就尿,何等率直啊,那不就是杀伐果断么。”
顺手再抚平她杂乱的衣领,李肆叹气:“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要虚伪遮饰,否则何须穿衣,何须通言语?如禽兽一般,视彼此为猎物,径直开杀就好。”
宝音一颗小心肝蹦蹦跳着,就觉口舌干燥,捏着自己衣领,不敢跟李肆对视,再听李肆道:“我这君王,要立前世所未有的大功业,所握之力,所行之事,若是你这小丫头都能看懂,那这功业也未免太没价值了。”
宝音不服气地想,我虽然不是饱读诗书,洞彻世事,也不是什么蛮夷女子!我说我看不懂,我就偏要看懂!
她嘴里也不服输地道:“说得多厉害,不是还在头疼银子么?”
李肆嘿嘿一笑:“我有办法了……”
他再看向宝音,看得少女又胆战心惊,再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就如调治你这小女子一般。”
宝音既是羞恼,又是不解,却听李肆一声叱喝,扬鞭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