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六溪怒目而视:“船队是我作主!我跟你们的雷坎度总督不过只是交易,赫赛先生,妥心拈挥你的炮队!”
叫赫赛的洋人撇嘴耸肩,似乎不屑于争论,再看向侧前方,那两条斜桅快船已在转帆减速。隔着足足三四百码的距离,对方那不高的船身冒出团团白烟,隆隆炮声随之而起。
三四百码的距离,已是欧罗巴海战的开火范围,可那是针对战列舰的个头,以及20磅以上重炮而言。小船小炮也在三四百码外开火,赫赛哑然失笑,中国人口陬……蓬蓬哗啦一阵乱响,船身猛然震动,水柱拉起,大团木块从船侧喷出,夹杂着人声慌乱的惊呼。接着赫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震动从脚下透穿而过,他扭头看去.却见一股水柱从船身另一侧升起。
“开炮!开炮!”
赫赛是范六溪请来的炮队指挥,感觉自己所遇这一轮炮击太过骇异,下意识地张嘴高呼起来。
“大太太”船头,一号炮手一脸狐疑地看看冒着青烟的炮口,再看看前方的敌船,对佛山制造局的测炮员挠头道:“真打出去了吗?”
刚才舷侧的一轮炮击,命中了敌船好几炮,就见着林林杂杂的碎屑乱飞。而他们这门“两寸炮”是专门侯着舷炮轰完后才打的,却没见敌船一点动静,对习惯了在目标身上砸出零碎的炮手来说,炮弹像是不翼而飞了。”炮口肯定高了!再来!”
测炮员就在靶场试过炮,实战里是什么情形,他心里也没底,拉开炮尾闭栓,二号炮手用湿布拖把从炮口捅入,将一个黄灿灿的圆筒戳出炮尾。接着再用干拖把裹了一遍炮膛。一号炮手把带着黄铜底座的炮弹塞进炮膛,再捧着一个黄铜筒子,顶在了炮弹后。
测炮员关上炮闩,转动把手,紧紧闭锁。
取过一根翎管,从炮闩中心的火眼,穿透了药筒中心的油纸和药包外层麻布,跟炮药连为一体。火眼外是一个狮头模样的半环,将翎管尾部折弯,摁进狮头大嘴下沿,翎管里的引药泄出一缕,正接上了狮头外侧的燧发机。
水柱四溅,船身猛然摇曳,是敌船开炮了,测炮员对一号炮手喊道:“瞄平了!”
双方已近到六七十丈,这个距离直直瞄平的话,换成上甲板的八斤炮,炮弹也还是要打进水里。
一号炮手破罐子破摔,照着他的话,直直瞄住船身,猛拉炮索。
全神贯注地盯着,依稀能见到炮弹残影掠空而去,触上了对方船舷,然后……没有然后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一二号两个炮手呆了片刻,跳脚道:“咱们这是在打神仙炮么!?”
连带也在挠头的测炮员,三人都不知道,此时范六溪座舰的炮甲板里,炮手们正膛目结舌,变作了木偶。船身两侧是两个人头大的洞,
地上还扑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没了半边身子,一个没了脑袋,将阻拦这怪异力量的代价请晰无误地呈现出来,另一舷那个破洞沾着的血水碎肉更强调了这一点。
这是极为陌生的体验,跟刚才轰得炮甲板里碎木乱飞的炮击完全不同。像是一道雷电劈过一般,完全来不及反应,甚至都没看清那罪魁祸首的面目。
还没从震惊中请醒过来,不超过半分钟,波的一声脆响,船舷又开了一个小洞,一道黑影穿透船板,落在一门16磅铜炮上,这门三千斤大炮从炮车上跳了起来,抡倒了周围一片炮手,再重重砸在船板上,喀喇巨响里,径直落进下一层船舱。
整条船都沉了一下,炮手们摔成滚地葫芦,其中一个扑在什么东西上,被烫得嗷嗷乱叫,低头一看,像是一枚被从中截断,再将尾端拉长的大号铁橄榄。
“开炮!全速射击!”
赫赛冲进了炮甲板,对炮手高声咆哮着。
“使足了劲打!绝不能让它缓过气来!”
“大太太”上,罗五桂也高声呼喊着,此时前后两船划着弧线,都将炮火倾泻在了对方的头船上。后面的四条船正奋力迎上来,变之前的纵队为横队。但因为它们逆风,在对罗五桂这两条船形成围攻阵势前,还给罗五桂留出了丰裕时间来以二对一。
“这是范老大的船队吧,想法跟他们抬呼一下?”
跟着罗五桂一起投入海军的老部下心中有些忐忑。
“管他什么范老大,咱们现在是海军!”
罗五桂嗓门更高了,可紧皱的眉头却泄出了他的杂乱心绪。
“就算是范老大在那船上,也要先把他干趴下了,再跟他说话.这是海上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