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岛真的很大,就不是他一家探索公司能吃下的了,探索公司的优先殖民权也是有范围的,至少得有可靠的地图和标识证明你亲自查探过这些地方。因此一找到新地,最先作的事就是跑马圈地,把情况搞清楚。如果还能发现什么矿产,那就更理想了,但凡矿产,探索公司也有优先开采权,这跟殖民权是分开的。
“招子放亮点,当心野兽土人什么的就从草木里冲出来!”
蓝鼎元下意识地吩咐着,探索公司虽然好处一大堆,可都是用命搏来的利,不管是航海还是探陆,伤病乃至丢命的几率,可比当兵的高多了。
“最好是土人,还能卖钱……”
部下们扛着锯短了的火枪,不在意地笑着。再怎么危险,怎么也比不上祖辈驾着舢板就下海险,那时候还只是为了活命,现在则是富贵。施家的云霞岛,林家的铜炉岛,因为既是熟地,又有铜银矿产,两家将殖民权变作份子卖给了南洋公司,两家几百号人,一辈子都不再愁败落。
一帮人说笑着朝陆地深处行去,同时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天过去了,三天后,置身过腰的草丛,看着远处巍峨的山峦,蓝鼎元疑惑地止步,这真的是座海岛!?
“有敌人!是……是骑兵!”
部下忽然叫了出声,蓝鼎元头皮发炸,骑兵!?
举起望远镜一看,依稀能见到若干身影正在逼近,速度不快,但也绝不是步行。那些身影一跳一蹿的,节奏异常诡异,就像是低伏在马鞍上跳步前进的哨骑。
“该死的荷兰人!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把那家伙的脑袋轰成豆渣!”
蓝鼎元咬牙低骂着,下令众人举枪待发。既然有骑兵,肯定就不是什么新地了,还不知道是欧罗巴哪国占了这里,反正绝不是土人,在南洋可从没见过会骑马的土人。
小小探索队只有十来人,骑的吕宋马是川马滇马在吕宋养出的种,耐热,经累,但个头小,跑不快。隐见对方也不过数十人,蓝鼎元决定先迎头痛击,之后再撤退。
百步、五十步,那伙“骑兵”自顾自地蹿着,似乎视蓝鼎元这支队伍如无物,眼见到了三四十步距离,黄褐色的“马头”都能看到,有部下再忍受不住,手中的线膛燧发枪轰然响动。
怪异的惨嚎声响起,那伙“骑兵”四散而去,蓝鼎元等人两眼圆瞪,此刻他们才看清楚,那哪是什么“骑兵”,分明就是一群畜生……可这么走路的畜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小心翼翼地摸过去,看着那头倒在血泊中的畜生,众人默然无语。粗大的一对下肢,细小的一对上肢,就跟人似的。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那畜生的肚皮上钻出来,吓得众人猛退几步,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那颗小脑袋,竖在头顶的毛茸茸耳朵之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珠显得分外无辜。
人兽相持了一阵,其他惊散的畜生又转了回来,一跳一跳的,将探索队四面围住。眼珠子里没见丝毫惊惧,反而是无比的好奇。当然,对开枪的那人来说,也许还有愤怒……
被这些身高不比自己差多少的畜生沉默地围观,蓝鼎元等人感觉压力很大,他挥着火枪,想要赶开这些畜生,这下终于惊到了对方,当蓝鼎元仰面朝天飞出去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肚子像被攻城锤撞上一般。
“上……上树!”
部下扛着蓝鼎元仓皇退却,那些畜生紧追不舍,只好出此下策。
好不容易爬上了树,忽然有人惨叫一声:“这是什么!?熊!?怎么熊也在树上!”
那人一胳膊抱住树干,却将一团软软的东西抱入怀里,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圆耳朵,就跟小熊一般的小兽缓缓睁眼,不满地朝那人低叫了一声,再闭上了眼,继续抱树入眠,似乎只要有得睡,这世界毁灭了都跟它没关系。
“真是一座奇异的海岛啊,就这些草木和鸟兽,咱们就能赚大把银子。”
探索队施尽了手段才安然撤退,还带出来一头小“两脚兽”和一头“小树熊”,若干草木样本,大家都觉得收获不少。
蓝鼎元却道:“绕着这岛转一圈,看有多大……”
发肯定是发了,就不知道能发多大,这由岛的大小决定。
一个月后,再上“海岛”的蓝鼎元,看到一片浩瀚无边的荒漠戈壁,顿时绝望了:“返航!”
他脸上浮动着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愤怒的表情,让脸肉都块块跳了起来:“这***哪里是海岛,这根本就是块陆洲!不知方圆几万几十万里的陆洲!”
圣道八年,西元1725年,蓝鼎元发现“蓝岛”,也就是李肆前世所称的澳大利亚。因为导航误差,他没有在荷兰人所绘海图的巴瑟斯岛上登陆,而是偏离到了南面达尔文港的西侧海岸。然后向西航行,一直到了西澳大利亚的大荒漠南面,依旧没有见到陆地的尽头。
当他按照《航海条例》,将这个发现上报英华枢密院海防司时,将自己的“蓝岛”命令改作了“南洲”。再被早就心知肚明的李肆改成“南大洋洲”,也简称“大洋洲”。这称呼大家觉得贴切,因为此时的太平洋,被大家习惯性地称呼为“大洋”。
鹰扬港,海军中郎将,“连江”号巡洋舰舰长林亮对鹰扬港基地主官,中郎将蓝廷桢道:“好吧,你们蓝家赢了……”
蓝廷桢撇嘴:“矫情,说得好像你们林家没买南洋公司的股票一样,殖民权不还得卖给南洋公司?再说那么大一块新洲,鼎元可一个人吃不下。”
两人讨论南洲,说得眉飞色舞,任着护卫舰舰长的都尉施百舸过来凑了一句:“听说江南又出事了,镇海要南投,却被范总管拒了。”
林亮和蓝廷桢像看怪物一般地看了施廷舸一眼,同时摇头道:“江南?谁关心?”
将近圣道九年,近在咫尺的江南在英华人眼里,恍如遥远之境,而万里之外的南洲,以及南洋上那座座新得海岛,却像是开门即见的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