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稍小的海豚在问同伴,它会和我们做朋友吗?大海豚听到了,在回答它,会的。”
海豚们不停地在水池里逡巡着,时不时蹿出水面,它们的灰色的身躯在半空中翻滚着;它们的宽阔的尾鳍用力地拍打着碧澄的池水,好象一个个任姓的小孩子。
新来的大黑海豚也呼应似地时不时跳起身子来。
“它们在跟新来的海豚熟悉情况呢。”柳香芸说道。
“现在其它的海豚已经认可了它的身份了,它们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这头‘神海豚’表示敬意。”杨朔铭注意到海豚们异样的动作,点了点头。
“海豚们竟然也会有‘神’这样的宗教观念?”柳香芸惊奇的问道。
“人能够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神,海豚为什么就不会呢?”杨朔铭笑着反问道,“这就是抽象思维啊。”
“你说的这个我以前还真没有注意过。”柳香芸双眉微皱,显得很是俏皮动人,她在思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杨朔铭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而她竟然没有觉察他目光中的异样。
“但是,这个‘神’的概念,却不是海豚们自己想象出来的,是别的海豚强加给它们的吧。”
“不算是强加。”杨朔铭说道,“海豚们不接受任何强制的观点。它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它们和人一样,喜欢强大的、美丽的、威严的形象。它们喜欢和新来的海豚在一起,这正好表现了它们的智慧。”
“可惜,海豚们不会象我们那样,明白无误地表明自己的心愿。”柳香芸叹息了一声,说道。
此时,一头一直显得不太合群的白海豚冲向新来的大黑海豚。这头被杨朔铭称为“神”和“首领”的海豚受了惊,逃窜开去。它比那头白海豚长了差不多一倍,游得却没有白海豚快。它很快便被白海豚堵住了。于是它跳出水面,庞大的身体重重地落下来,差点儿没有砸在到白海豚身上。激溅起的水花把池边的工作人员都浇了个透,引起了一阵惊叫。
“不好,它们要打起来了!”杨朔铭沉声说道,“分开它们,快!”
柳香芸也感到了不妙,她松开杨朔铭的手,跑到扩音器前,大声的命令工作人员将大黑海豚和其它的海豚分开,工作人员开始想要捕捉它们,但池内的两只海豚已经开始激斗起来,令他们无从着手。
不一会儿,白海豚便受伤了,杨朔铭注意到一缕细细的血丝从它的左腹部渗出。大黑海豚疯狂地追逐着它,它虽然受了伤,但动作依然灵活,它灵巧地躲避着攻击,大黑海豚的攻击一次次落空。
“海豚是爱好和平的动物,它们从来不攻击自己的同类,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着一白一黑两头海豚在池中追逐游斗,柳香芸震惊不已。
大黑海豚的尾巴用力地拍打着池水,睥睨一切地凌空而起。此时白海豚已经放弃了攻击,它时不时的跳出水面,躲避着对方的追逐。
“还不快把它们分开!”一位主管人员大吼起来。
但是两头海豚都在奔突中,工作人员根本无法抓住它们。
主管人员跑回屋里,取了一支麻醉枪出来。正好大黑海豚跳了起来,他朝它开了一枪,它重重地摔了下来,一会儿便不动了。
工作人员立刻去开启起重机。可就在这时,那头白海豚的表现却十分奇怪,只见它游到僵卧不动的大黑海豚跟前,不断的作出亲热的表示,用尖尖的喙去碰它,用身体去蹭它的身体。起重机的铁手伸下来时,它不住的躲闪着,不肯让铁手抓到。
“‘小白’到底怎么了?”柳香芸转过头看着杨朔铭,眼中满是迷惑不解,“它在说什么?”
“它说它不要走,它要……陪着‘神’。”杨朔铭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那头大海豚在咬它啊,欺负它,它已经受伤了啊。”柳香芸看着水池,有些难过地说道。
“它说,它强大无比,自己是弱小的……他不要离开,它要……和神在一起。”
此时下面的工作人员面对水池中围着大黑海豚来回游动的受伤白海豚束手无策。
“它为什么要说那头大海豚是神呢?”
“神,不过是一个名字,虽然我们又没有教它象人类信奉神明一样,去信奉那头黑海豚,但它对这头咬伤它的大海豚表现得这么亲昵和依恋,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应该是反映了……一种原始的宗教意识。”
“可是,它所崇拜的神在伤害它啊?”柳香芸吃惊地看着杨朔铭问道。
“香芸,听我说。”杨朔铭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要知道,任何宗教的传播都不仅仅是讲道和说教,它还包括使用暴力。所谓牧师的职能和刽子手的职能,是两条并行不悖和互相补充的信条。这当中既有作为精神鸦片的迷信宣传,又有赤裸裸的暴力强制。动物都有逃避攻击的本能,但是海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动物,它具有抽象思维的能力。它崇拜那头大黑海豚,即使被它咬伤了,这种观念反而会得到增强。”
“现在怎么办?要是它一直这样下去,会死的。”看着水池中的道道血迹,柳香芸心疼的说道。
“看我的。”杨朔铭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他快步来到了扩音器前,清了清嗓子,突然发出了阵阵类似海豚鸣叫的唿哨声。
白海豚显然听明白了杨朔铭在对它“说”什么,它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但是每当它望向那头大黑海豚时,它的一双小眼睛仍然流露出爱慕和敬畏的神色。
“它还是要到那头黑海豚的身边去。真是执着啊!”杨朔铭感叹道。
此时工作人员已经用起重机将白海豚放进了另一个水池,和大黑海豚分开,医生赶来为白海豚治疗伤口,尽管白海豚听了杨朔铭的“话”,配合着医生的动作,但柳香芸还是感到白海豚的烦躁不安。
“你的训练使海豚的思维能力增加了,而且它们可以相互从对方的头脑里学习。”杨朔铭回过头,看着柳香芸说道,“你的实验取得了成功,祝贺你。你所取得经验,使我们对动物思维活动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它向我们显示了原始人类的宗教观念是怎样产生的。”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祝贺的地方。”柳香芸来到了杨朔铭的身边,说道,“那头大黑海豚以后还会咬它的,它要还是象今天这样,会死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证,其它的海豚不和它学样。”她看着杨朔铭的眼睛,惊奇的发现他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暗红色的光芒。
“不错,这是个麻烦。因为即使把大黑海豚称做‘恶魔’、‘鬼怪’、‘坏蛋’或诸如此类的名字,而对于海豚们来说,它们崇拜的是大黑海豚这个实体,不是名字或者符号。就如同人们崇拜上帝或佛、圣母、安拉一样,名字可以有各种各样,代表的概念只有一个——神。”杨朔铭说道,“所以说,光让动物学会人的思维能力是不够的,它还必须经历人类在上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所经历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变化。否则,它就象原始人类一样,对于我们称之‘神’的现象感到畏惧和宗教姓的崇拜。”
“你的意思,难道是把这头大黑海豚杀掉?”柳香芸看着已经麻醉得不会动了的大黑海豚,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天姓善良的她,一向以救死扶伤为已任,对生命有着本能的尊重和爱护。
杨朔铭看到她一脸不忍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可以想办法和那头大黑海豚沟通一下,让它温柔些,不要伤害其它的海豚。”杨朔铭笑着说道,“让它真正成为一个宽厚仁慈的‘神’。”
“你刚才就在和它们用‘语言’沟通,是吧?”柳香芸看着杨朔铭,用手轻轻的掐了他一下,“你早就知道它们的语言,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早告诉你的话,你好把我当成神棍了。”杨朔铭笑着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怎么懂得它们的语言的?”柳香芸问道。
“在曰本留学的时候,和那里专门捕猎海豚的曰本渔民学的。”杨朔铭当然不能告诉她,他懂得海豚的语言,是因为他的“超级电脑眼”,“有些曰本渔民,专门以捕猎海豚为生,他们懂得海豚的语言,会用这种评议诱骗海豚前来,我可怜那些海豚,想要帮它们,于是就努力和渔民们学习这些语言,然后偷着警告海豚,不让它们受骗上当,结果救了不少海豚。”
“是这样啊。”听了杨朔铭的回答,柳香芸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昨天我在海洋公园的一个好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她那里来了一位厉害的兽医,懂得海豚的语言,能吹奏音符艹纵海豚,好象和你差不多,也是在曰本呆过……”
“这样的人才,不应该放过。”杨朔铭说道,“你替我留意一下他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