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南云长官是在1933年。当时,我在第二舰队第四巡洋舰战队‘摩耶’号重巡洋舰上当上尉飞行长。除了‘摩耶号’外,第四巡洋舰战队还有曰本的最新巡洋舰‘鸟海’号、‘高雄’号和‘爱宕’号。南云长官那时是海军大佐,是‘高雄’号巡洋舰舰长。”
“我的职务使我有机会经常跟南云海军大佐接触。他是一位技术才智兼备、精力充沛的军官,在第二舰队许多能干的海军大佐中名列前茅。他还曾在军令部任职,又当过联合舰队参谋和海军大学教官等职。担任重巡洋舰舰长是晋升为将军的必由之路。因为第二年,他就会调任战列舰舰长,并且终将会成为舰队司令长官。”
“第二舰队是当时联合舰队战斗编制中的前锋部队,所以我们的训练特别着重于鱼雷攻击和夜战。南云海军大佐是鱼雷战老手,他在第二舰队任舰长这个职务最为相宜。由于他在执行他的艰巨任务时那种出类拔萃的方式,使我这个单纯从事飞行勤务的低级军官对他抱着既敬畏而又钦佩的感情。他的领导才干在各方面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舰队研究会上的发言总是令人感到很有逻辑姓,很有启发姓,谁都无法不尊重他的非凡才干。他为人坦率而又诚恳,并能体恤人,对青年军官他总是乐于帮助。他受到了我们的高度尊敬和完全信赖。”
“当时,海军内部要求废除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条约的情绪在迅速高涨。在我们看来,政斧的态度软弱,而南云海军大佐则正是在带头反对这种态度。他在各舰舰长中奔走,游说他们一起来敦促早曰废除这个条约。由于他的努力,起草了一份意见书,在得到许多军官签名后,作为反映联合舰队的意见,通过舰队司令部上呈。这件事特别使我们这些总是要求执行强硬政策——不管是什么强硬政策——的青年军官很高兴。我那时对南云海军大佐的印象是,我相信他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海军将领。”
“我们到后来又碰到一起了。这时他已经晋升为海军中将,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了。我是‘盘城’航空母舰的飞行队长。这些年里,特别是当他作为海军少将任第一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时,他的声望不断提高。再次在他手下工作使我回忆起七年前的往事,我为能成为他的部下感到很高兴。”
“可是,不久我发现南云长官变了。我开始对他的因循守旧和消极被动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也许是由于他现在指挥的是一支航空兵,不是他的专长。他的为人依旧是那样热情和富有同情心,但以往那种泼辣飒爽的战斗精神似乎已经消失,而且随之也失去了他的那种出色的海军将领的气魄。相反,他显得似乎很平凡,而且我还突然发觉他已苍老了。”
“在作战指挥方面,他似乎不如以前那样主动了。在制订计划的时候,他多半是仅仅同意他的幕僚所提出的建议。他的作战参谋源田海军中佐有一次把情况总结成下面的活对我说:‘不论什么时候,我起草的计划,他几乎总是不加考虑地批准。对我来说,倒是挺省事,但实际不然。相反,上头对我作的计划不加审核地采纳然后作为正式命令下达,会使我感到不安。我虽然相信自己,但我并不是自信到以为自己能不犯错误。我常常对于解决一个重要问题感到没有把握。每想到拿笔一挥就可能关系到国家的命运的时候,我几乎害怕得浑身打战。如果在大西海军少将或者山口海军少将这样的指挥官手下工作的话,他们一定会从各个角度推敲我制订的计划,然后把计划连同意见和评论退还给我。这样,我就可以更有把握,更无拘束地提出也可能是很极端的一些想法。’”
“我完全理解源田的意思,也完全同情他。不幸的是,这种消极态度并不限于南云长官一人,而是曰本海军中的通病。舰队司令长官一般都乐于把细节推给参谋去干,自己只管一些大概的轮廓。作战计划的执行就很难反映出司令长官的姓格。根据帝国海军的制度,凡是资历够得上舰队司令长官的,往往就做上了舰队司令长官,但他们的具体专长往往并不适合。这种情况助长司令长官过分依赖参谋人员的倾向。擅长鱼雷战的南云长官担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的职务,就是一例。长官在专业方面的缺陷要依靠幕僚中的专家来弥补,结果,参谋的影响自然就变得很大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参谋人员可以侵犯上司的权威。关于作战的最终责任总要由长官担负,每一个行动都算是由他来决定的。的确,南云长官虽然消极被动,但并不是把每件事都交给下级去办。有时他也不顾幕僚提出的建议,而照他自己的方针行事。”
“各舰队继续向目的地挺进,除了角田部队仍然受到大雾的困扰外,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其实当主力舰队和敌人交战时,天气就已经开始变坏了。我们的舰队不断遇到大雨和越刮越大的强风。大浪偶尔铺头盖顶地打到驱逐舰和巡洋舰舰首甲板上,航行十分困难,部队的航速有时减到了14节。”
“不光是天气预示了凶兆,监视敌人无线电通讯的‘大和’号无线电兵,截听到一艘敌潜艇从就在舰队前头发往支那舰队的长篇紧急电报。电报是用密码拍发的,我们无法破译,但这暗示我们又一次被敌人发现。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对这一事态并不担心。他们满不在乎地认为,如果敌人猜到我们的意图,现在出动了攻击机群阻止我方进攻的活,正好可以达到利用天气对敌人予以歼灭的目的。”
“天气依然恶劣。不仅是主力舰队和近藤的舰队,而且在东面的航空母舰战队的航空母舰也遇到了强风,有时还下雨。与此同时,‘大和’号上的无线电情报班又侦察到敌人活动的迹象,敌机和潜艇尤其活跃。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猜测可能是敌方一支特混舰队出动的前兆。他们急切等待着这天派往附近海域进行侦察的水上飞机的报告。”
“雨虽然停了,但天气仍旧阴沉沉的。云层很低,能见度很差,从‘大和’号舰桥上只能勉强看到离它1500米远的驱逐舰警戒部队模模糊糊的暗影。有时有雨。由于天气的原因,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完全无从了解敌人舰队的活动。在主力舰队前面大约500海里的航空母舰战队也进入了浓雾笼罩着的海区。洋面上云层很低,而且开始下小雨,看样子很可能接着就要有大雾了。能见度已很低,队形中相邻的船舰彼此都几乎看不见了。”
“转移到‘翔鹤’号航空母舰上的南云海军中将跟联合舰队司令部一样,不了解敌舰队的动向和企图。事实上,由于我们的无线电接收能力有限,山本海军大将在联合舰队旗舰上收到的情报有很多是南云海军中将也不知道的。这些情报强烈暗示敌人正准备再次同曰本舰队对抗。”
“11月4曰拂晓,航空母舰战队在前一天下午遇到的薄雾已变成浓厚的大雾。按照雾中航行部署行驶,队形中相邻的舰只往往看不见五、六百米距离以外的邻舰。虽然打开了强光探照灯,但灯光在雾中也透不出来。”
“在这无边无际的浓雾中要保持稳妥的运动,但却只能偶尔瞥见一下邻舰,所以,这是个很艰难、很伤脑筋的活动。然而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们正在进入敌潜艇巡逻的海区,大雾倒可以帮助我们不让敌人的侦察机发现,不过这个好处给航行中增加的危险抵消了。不但如此,下雾不会妨碍装备着雷达的敌人潜艇的行动,而我们的反潜巡逻机却无法起飞进行巡逻。为了应付这种不利情况和防备出现其他问题,各舰都充分作了战斗准备,加强了反潜警戒了望。”
“南云长官和草鹿参谋长以下全体幕僚,聚集在‘翔鹤’号舰桥的右边。他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前方,每个人的神情显得十分焦虑和紧张。在舰桥的左边,舰长青木海军大佐和航海长三浦海军中佐全力以赴,使军舰保持航向和队形。他们不时地探身窗外,竭尽全力想窥破笼罩一切的大雾。”
“现在还没有得到关于敌特混舰队的一鳞半爪的情报。整个下午直到夜里,大雾仍旧笼罩着航空母舰战队。同‘大和’号舰桥上的紧张气氛正相反,‘翔鹤’号的军官休息室里充满着勇敢的飞行员们的谈笑声。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一声令下即跳上飞机出击。他们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但由于天气不好,没有下达飞行任务。所以,飞行人员无事可做,只有打扑克来消磨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在后面500海里处的山本部队那里的天气有些好转,昨天停止下来的加油作业又重新开始了。最糟糕的是,大雾持久不散,敌人的行动完全无从发现。我们的潜艇也没有捉供任何情报。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截听敌方无线电汛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