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端着枪东张西望的搜索可疑目标,好一阵看看四周没有动静,心想,在这里都已经干掉了八个了,此地应该太平了,如果还有人,早应该现身了。算了,这样子将枪在眼前举来举去,很辛苦的,用搜索的戒备式端在胸前就可以了,杨茂德在心里想。
离着那第一道战壕还有二十来米的样子,他向着一棵被炸断了半截的树下去。草丛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实在是很讨人厌,可不发出响声又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尽量小心,减轻声音。这只是他小心做的无用功,在人的精神高度紧张集中的战场上,不要说大白天什么动静都可以看得到,听得到,就是晚上黑灯瞎火,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都会发现。子弹扫射的时候,就只能看运气了。当然能否第一时间发现,能否抢先开火,能否迅速卧倒……这些都是军人基本的战地沙场的必备功夫,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谁会训练自己的士兵马虎到枪也不会开的程度,大家都做足了功课。那么,对阵搏杀时,看什么呢?没什么可看的,子弹互相对射,你雨点般的洒去,他也雨点般的泼来,谁死?谁生?那就真的只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看谁的命大了,看谁的运气好一点了。像刚才他受到狙击手袭击时,如果走快0.01秒钟,他也许就将死!又或者当时没有风,子弹飞行时没有影响到,他也将死。这只能说是命大,是运气。
杨茂德直起腰来,大胆的向着那里过去。心想要该死早死了,实在用不着那样藏藏躲躲,贻误战机。
趁着气势,速战速决当然最好不过了。
“老子怕他个鸟毛。开火,老子只要一看见敌人就开火,做到快他一秒,就什么都不怕了。”他很粗鲁地想道。老子,[***],卵蛋,鸟毛,这些粗野鄙俗的字眼不断地出自他口中,是他在进了前线战地的集训后,跟大家学到的。他还学会了吸烟,不过没什么瘾罢了。许多在外人看来是不好的习惯,他都具备了,比如他也会趁人不备,学习得抢过战友手中的来信大声的念:“亲爱的……”而大家在训练时候都有一种勇气,都知道要上战场,故而训练时发泄式的摸爬滚打,休息时发泄式的讲粗口流话,大家紧张的活着,大家快乐的活着……那便是在短暂的紧张与快乐的活着中,等待着生死的到来,血火的洗礼!
仅仅三个月后,他们就上战场了。
他们那个连队的兵就是这个样子了,谈不上有光荣传统,但作战力绝对不弱。兵们都有一种不怕死的乐观主义,乐观主义一个很好的体现就在大多数初学流话者的无畏的骂骂咧咧中。老兵们将新兵们很快的就传染了,都一副对生死无所谓了的气概。在整个三十年代的中期,在西伯利亚边防,在苏联前线的征战杀伐中,有没有不骂过流话的兵呢?短兵相接的时候,又有没有面对敌人时先开口问候你好,而后再说请赐招的斯文人呢?那个时候大都杀红了眼,就算开口大吼问候的,也都是对方的母亲而已。
“来吧。”杨茂德心里想着,“还有人的话,你不出来,我过来了。老子干了你们这么多个人了,你有种出来单挑对杀,老子看你把我卵蛋咬了。”
正这样想着呢,“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就钻他裤裆里去了。他只听到这颗钻进去的子弹发射的声音是特别的响亮入耳,其它的都未曾留意。
等他在一秒钟后反应过来,雨点般的冲锋枪子弹又有一颗打在枪管上,他手一松,枪掉地上草丛里了。他觉得耳旁、腋下、头盔上都有什么都西擦着过去。
他一下子呆住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
等前面的枪声停了下来,杨茂德才记起要趴下去。
不是他运气好,而是那颗被炸断了半截的树救了他的命。敌人向他开火的那一霎那,他正斜过身子向树,0.1秒的位移,避过了弹雨。那名隐伏的苏军,应本来是对准了他胸口或头部等关键部位的,不知为何,竟然突发奇想,将枪口下压了。他是否改为打卵蛋了则不得而知。很可能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瞄准打点射夺射击头魁的念头,只是看见华军来了,逼向自己,也不想死,才开火一阵猛扫而已。因而有一颗子弹不小心钻进他裤裆就不难理解了。
人,有时的念头,好的不灵坏的灵,杨茂德这一次有切身体会了。
他现在脑子里有点空白,他隐约觉得自己负伤了,负伤这个词好像应该离得他远远的,不应该找上他才对。但现在的确是有一颗子弹钻进裤裆里了,这是事实。他还能不能够实现他刚才想的那个娶那个美丽的女飞行员慕容雪过安稳曰子的愿望?简单直白的讲,他今后还能不能够跟老婆行房,完成生儿育女的社会责任?
这可是个大问题,他这一刻趴在地上,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吃饭家伙,而是下面的老二了。当然他倒也没往深处去想,只是觉得应该受了点伤了,现在火热热的,不是受伤是什么?恐怕还给打掉了,这次完了,真的完了!
男人,什么东西都可以丢掉,砍头也不过碗大的疤,唯独这个,千万少不得。少掉了,活着也没意思了,永远的心理阴影挥不去了,自尊没了,不是个男人了。
狙击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在了手中的,伸过去透过狙击镜察看也是无意识的。刚才在遇敌时,多亏了他枪管旁的这棵树啊,现在二人隔着树,僵持住了。
那边战壕处一点动静都没有,瞄准镜中什么也没发现,全给草丛挡住了。他回头去找刚才被打掉下的枪,找不到,这下可就有点清醒过来,慌了。他真后悔刚才没有多带上一把敌人的冲锋枪,虽然现在手里有把狙击枪,但这是专门用来远距离打冷枪的,在视线不好的草丛中近距离对抗苏军的“波波莎”冲锋枪,优劣高下、生死存亡已立见分晓。
在旁边的地上倒是有一把冲锋枪,不过不完全,有些部位残废了。前面草丛里也有一把在那里,不知道能不能用了。
他借着树的掩护轻轻移动,爬过去了一点。然而草丛一动,立时遭来一阵扫射。看来这家伙头脑有点锈逗了,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移动战位,换一个角度开火。只要不在对面,让杨茂德借助这棵树掩护藏身失去作用,那么他就稳艹胜券。因为他在战壕内,有很好的掩护,换位很容易,而杨茂德呢,则是在开阔地,虽然在草丛中相互看不到,但敌人完全可以凭借草丛的动静来判断。杨茂德再一次受制于人。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这会对自己非常不利。杨茂德试着在树后站起身来。稍微移动,“突突突……”子弹便雨点般的又打在周围的草上。
他这次学乖了,侧过了身子,让树完全将自己挡住在敌人的射击弹着点够不着的空间内。
侧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身子底下有个硬东西。
那是他的枪,刚才完全压在身子下面了。
宝贝!护命的宝贝!为他立下赫赫功绩的冲锋枪!虽然是敌人的。
然而现在这个宝贝不中用了。宝贝的管口处给打歪了。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一定影响到射击。他试着用手去扳动,这个是人力能矫正的吗?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憋着气,死命扳了几下。
他放弃了。很生气这也是钢铁的东西,怎么就给打歪了呢?妈的,也太不经打了。他将弹匣取下来,装入裤兜。
弹匣装入裤兜时,他发现裤兜里还有好几颗手雷,触发了灵感,决定将枪伸出去诱敌。他用右手巴着树,借力一点一点的拖过身子,在树干的后面一点一点的直立上去。现在他已经用右肩斜斜的靠在树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