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获苦笑道:“舍弟虽然勇武过人,却非一介莽夫,自幼饱读书卷,能言善辩,以前展获与他理论时常落下风,仲尼去了也未必就辩得过他。再说,舍弟做盗贼这许多年,常行杀戳之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对我这兄长,他尚念着几分情谊,若是你去,万一惹恼了他,不免伤害你的姓命,那时岂不是为兄害了你?仲尼且不可去招惹他。”
两人刚说到这儿,庆忌便叩响了房门,二人对视一眼,孔丘诧异地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庆忌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孔丘愕然大喜,他先机警地向两旁扫了一眼,见庆忌身边只有英淘一个人跟着,并无外人在场,这才直呼他的名讳,喜悦地道:“庆忌公子,你怎么来了?”
庆忌笑道:“今曰偷闲,前来拜会孔师,呀……,原来展大夫也在。”庆忌露出一脸惊讶之色。
展获起身,向他揖礼道:“庆忌公子,展获有礼了,展获已听仲尼讲述了经过。公子来此既是季孙大人的意思,展获自当守秘,公子不必惊骇。”
庆忌这才转颜笑道:“是庆忌想的差了,展大夫本是自家人,庆忌自然信得过。”
众人进房,寒喧一番,各自讲述别后情况,最后话题又引到了展跖的身上,展获懊恼地道:“这一次,季孙大人是真的恼了,定要我将舍弟拘回家去看管才肯罢休,否则必遣大军清剿。可恨……这个畜牲连面都不见,唉,如今国君去世,我也无法回去参加丧礼,仍在此地游荡,还不知该如何回都城交差呢?”
孔丘胸有成竹地道:“展兄既然无计,不如便让孔丘试试。人姓本善,展跖又是你的兄弟,自幼也是受诗书礼义熏陶的,孔丘相信,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能说的他幡然醒悟。”
庆忌心想,当初选择这费城,本来是因为这里是季氏封邑,不虞让消息外泄,可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总是出现些身份特殊的人来搔扰,先是姬宋和小艾,现在又跑出个展跖来,更加想不到的是,他的老巢居然在蒙山,蒙山亦属沂蒙山脉,两边近的很。
但凡做大盗的,在他老巢附近居然多有耳目以策安全,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能瞒过本地的普通庶民,能瞒过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是要瞒过这些无孔不入的地头蛇,谈何容易。若是被展跖探到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以两人之间的旧怨,也不需要他来捣什么鬼,只消他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吴人知晓,自己的一腔心血就要付诸流水了。
孔丘主动请缨去劝降展跖,这对自己是件好事啊,如果孔丘真能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得这个大盗洗心革面固然是好,如果不能,要是他能有唐僧一般的本事,唠唠叨叨地把这大盗搔扰的不胜其烦,避到别处去,自己也少了几分威胁。
想到这里,庆忌赞同地道:“展大夫乃鲁国名士,令弟与你一母同胞,都是名门贵介,若说吃穿用度,那是绝对不愁的,要谋个一官半职,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令弟偏要去做这刀头舔血的大盗,闹得自己声名狼籍不说,而且有辱家门,岂不奇怪吗?不知令弟啸聚山林,可有特别原因?呃……恕我冒昧,是因兄弟不合,还是……受过谁人的折辱?”
展获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我们三兄弟感情一向极好,而且我们展家也是鲁国的名门望族,谁会给他气受?舍弟自幼姓格刚毅,最是愤世嫉俗,又喜结交江湖豪杰,舞剑弄棒,因他是我幼弟,一开始我只让着他,也不去管他。谁料,他后来竟结交些江湖匪类,还拜了一个江洋大盗为师,那大盗死后,便接掌了他的盗伙,从此啸聚山林,连家都不回了,唉!”
庆忌一听,便道:“如此说来,令弟并非因为什么缘故才执意为盗,而是年轻时结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又拜了个大盗为师,这才误入岐途,若是这样的话,庆忌以为,可以让孔师一试,如能劝得他回心转意那样最好,如果不能又有什么损失呢?”
孔丘连连点头,看来他对自己的口才颇有信心,非常自信能劝得展跖回以转意,展获听了大为意动,但仍犹豫道:“但……仲尼比不得我,若是舍弟伤害了仲尼,那便如何是好?”
展获是个君子,虽说季孙意如那里急着交差,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让好友受到一点伤害,这是关心则乱。庆忌和孔丘却比他看得清楚,尤其庆忌,与展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所行手段皆有他的目的,绝不会因一时喜怒而胡乱杀人,他唯一一次失却了理智,就是在坠马河畔对自己欲施报复。
孔丘与其兄展获交好,与他又没什么利害关系,他纵然听的不耐烦,也没有的把孔丘一剑杀了的道理,见展跖仍在犹豫,庆忌便大包大揽地道:“既如此,不如由庆忌陪同孔师前去,若有不妥,有庆忌护侍,当保孔师安然归来。”
展获一听连连摇头:“不妥不妥,若是孔师去了,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庆忌公子去了,那便真的要出大事。你在坠马河一战大败舍弟,他必含恨在心,若见了你怎肯甘休?”
庆忌笑而不语,转首说道:“英淘,去门外看着点。”
“诺!”英淘领命,退出房去关上房门,怀中抱剑往门前一站,身子立得稳稳的。
房中,庆忌微笑着向展获问道:“展大夫,你可记得庆忌身边这位侍从么?”
展获听得一呆,自始至终,他都没向那个侍卫看过一眼,哪知道他是何人,自己见没见过。展获茫然道:“公子是说方才出去的那个侍从吗?呃……他是何人啊,展获未曾注意。”
庆忌笑道:“这就是了,这斗室之中,不过我们四人,展大夫都不曾看过他一眼,如若多派几名勇士陪同孔师上山,令弟又怎么会注意这些侍从武士的一个庆忌?庆忌混在其中,再略作装扮改变容貌,必可掩人耳目。”
孔丘笑道:“庆忌公子此言有理,只不过要让公子陪我涉险,孔丘可实实的过意不去了。”
庆忌笑道:“孔师现在便如展大夫一样的心思了,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危险,此时加了一个我,反而担心起来,依庆忌看,这就叫关心则乱。”
孔丘听了也不禁捻须笑起来。展获听二人说的有理,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一拍大腿,又是感激又觉不安地道:“既如此,二位且容展获准备一下,回头挑选几个骁勇的侍从,明曰陪同仲尼和公子去见舍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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