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很乖,当然,更主要是懒。
此刻趴在他胳膊上,蜷成黑乎乎小小地一团儿,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软乎乎,也就一双碧亮的眼珠儿睁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地方。
江远一只手摸着它的脑袋揉了两下,锁了车,往剧组拍摄的地方走。
程思琪正拍戏。
星期五,正是课间,边上围聚的体院学生当真也不少,三三两两远远地站着,好整以暇地看她。
这情形还当真挺奇怪,江远觉得众人视线之中的程思琪应当挺有压力。
毕竟,再怎么说这应当算她第一部正式作品,可严格来说,程思琪还根本没有接受任何专业的演技指导。
大一理论课居多,她这大一都还没念完呢。
江远抱着猫,越走越近,一直到了赵克鑫的边上,也和他一样,认真的看过去,以专业的眼光打量着镜头之内的程思琪。
六月初,她穿着清凉,运动休闲风。
上面是圆领短袖,青春亮眼的红色,像一团火,下面是黑色短裤,裹着窈窕圆翘的曲线,露出修长笔直的两条腿,很白,在阳光下十分耐看。
当然,她整个人都挺耐看的。
传媒大学的表演专业,漂亮的女孩如过江之鲫,这几年他看的多了,早已有点审美疲劳,一张张或清纯或妩媚的面容时常在眼前晃,也根本没什么感觉。
程思琪很让人惊艳,立体深刻的五官十分动人,过目难忘,是这一届,他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个学生。
她最先让人注意的当然是长相,可稍稍留意几次,总会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十分温柔和婉的气质,很迷人。
有点超出了她这样一个年龄段,挺难琢磨的。
从她出现在学院迎新晚会上开始,从她出现在《天籁之音》的舞台上开始,学校里所有学生和老师都热衷讨论她。
很奇怪的,每个人眼中的她,都有那么点不一样。
严谨谦卑、温软亲和、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爽朗大方、明媚动人、漂亮端庄……
这些词被很多次用来形容她,和他的认知也不尽相同。
江远觉得这大抵是因为楚滢。
他因为楚滢和她的关系越发了解她,倒一直觉得青春洋溢是她的表面,柔和通达才是那个最真实的她。
甚至,她有极为细腻敏感的情绪,对诸多事情的感悟也都超出了同龄人,诸多特质,透过平时的影评作业都可以窥得一二。
江远若有所思,视线里,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指导着程思琪投篮。
赵克鑫是话唠,电话里又一次要猫的时候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他事先已经知道,程思琪要扮演的是啦啦队队长。
此刻她微微躬身,一只手带着球往前跑,整个人看上去颇有点蓄势待发的劲,马尾随着动作左右晃动,在空中甩过非常流畅的弧线,她再起身,一只手带起篮球,另只手去扶,唇角紧抿看上去还挺紧张。
边上指导她的男生也紧张,一脸汗水,也不知道是因为指导她打球,还是因为上镜,目光紧紧地胶着在她手上。
四周很安静,所有的工作人员也专注地看着,画面里,程思琪一跃而起,“砰”一声,篮球砸在篮环的边缘上,没进,弹到了篮板上,又落下,绕着篮环晃悠悠转了一圈多,进了。
“哈,真棒啊!”
“进了进了,终于过了!”
耳边几道低呼声传来,想也知道,这挺关键的一条应该也拍了好几遍。
江远忍不住笑起来,视线里程思琪和一起上镜的大男生对视一笑,兴奋地击了一下掌,很明显如释重负。
“有火么?”边上一道清雅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注视,江远一回头,边上的宋望伸手取下唇角叼着的那根烟,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寰宇总裁,眼下也是橙光总裁,边上这男人,江远自然熟知。
现实生活中,倒是第一次遇见。
的确如卓航所说,程思琪这男人相貌英俊得过分了些,眉眼工整绮丽仿若画笔描绘,鼻梁高且挺直,薄唇色泽浅白,一张脸,弧度流畅好看,几近完美。
宋望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找见火,心里想着事,原本有点漫不经心,眼见他回头,神色也愣了一下,笑了笑,道:“江教授。”
“宋总。”江远也打了声招呼。
话音落地,一只手摸到口袋,将打火机递给了他。
宋望点了火,低头凑过去吸一口,将烟蒂夹在指间,抬眼朝程思琪看了过去,一只手却摸着他的打火机玩,笑道:“你这打火机看上去挺不错。”
“你想要么?”江远摸着他的嘟嘟,忍着笑问了一句。
程思琪这男人和一般的集团总裁哪里有点不一样,看上去还挺好玩,说话时习惯微微挑眉,总显得散漫随意。
“那就谢了。”宋望笑一声,将江远的打火机直接揣进了自个口袋里。
嘿,还挺不客气!
江远看他一眼,依旧是摸着自个的猫,笑了笑没说话。
程思琪朝着两人跑了过来,看着江远明显愣了一下,笑着打招呼道:“江教授好”。
话音落地,看见他怀里的小黑猫,笑意更深:“这是嘟嘟吧。好萌。”
“是挺萌的。”有人夸奖自己的猫,江远自然毫不客气,笑着道,“就是也挺懒。一身懒骨头。”
“喵。”怀里的小黑猫看他一眼,抗议。
又看向程思琪,眼珠儿定了定,在江远的怀里起身,四个爪子攀着他的胳膊,弓起身子抖了抖,精神抖擞道:“喵。”
很明显,和她打招呼呢,到底谁懒了,人家一点都不懒。
程思琪被它逗得笑了笑,边上的宋望已经转身掐了烟,不知在哪又顺了一包纸巾过来,扯出一张,拉过程思琪的胳膊,帮她擦汗。
“我自己来吧。”程思琪看他一眼,有些羞窘地说了一句。
江远神色自若地转过头去,和看完了画面的赵克鑫说话,宋望便趁机握了程思琪的收,眉眼温柔道:“我帮你擦。”
话音落地,拿着纸巾擦擦她额头和脸颊,淡然自若,浑然不去管远远近近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擦完了,又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秀恩爱。
他怡然自得,边上和江远说话的赵克鑫却苦不堪言,声音小小道:“还第一次见这样疼老婆的,拍个戏我都如芒在背。”
“理解。”江远笑了笑。
“屁。”赵克鑫白他一眼,“你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看见这宋总肝颤,实在太有压力了,他看我那眼神,啧啧,总觉得不怀好意。”
“他应该对你没兴趣。”江远淡淡地说了句。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还这么损,”赵克鑫一口血提到嗓子眼,无语道,“算了算了,看看你这小黑猫。”
“是嘟嘟。”江远纠正道。
“行行,就嘟嘟,我看看你这嘟嘟小心肝。”赵克鑫说着话,转头朝边上喊道,“贝南贝南,过来。”
他挥挥手,一个挺拔帅气的男生跑了过来。
“等会你和它搭戏,先联络联络感情,这小公主可金贵着呢,不过听话,比那个走了的省心多了。”赵克鑫说着话,江远便将怀里的嘟嘟朝贝南递了过去,若有所思道:“先前那一只,眼下在哪呢?”
“诺。”赵克鑫朝着宋望的方向努努嘴,“被揪着脖子直接拎走了,还不知是死是活呢。你没见当天那架势,简直要一手掐死那小猫了。”
赵克鑫心有余悸,江远余光里看见程思琪温柔笑着的眉眼,忍不住笑了笑:“别担心。应该活着呢。”
“嗨!”赵克鑫重重地叹了一声。
被贝南抱起的嘟嘟这才反应过来,两只爪子挠着贝南的胳膊就往江远怀里扑,“喵喵喵,喵喵喵”一声声叫的好不可怜,委屈得不行不行的。
“哎你这猫,”赵克鑫有些受不了,“怎么这叫声啊,心都酥了。”
“你以为呢。”江远一步到了贝南跟前,也心疼,伸手在嘟嘟脑袋上揉了两下,安抚道,“就一会。我在边上看着你呢。”
“喵……嗷……”嘟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蜷在贝南的胳膊上,活脱脱要被抛弃,一个劲撒娇的可怜模样。
“乖,回去蒸鱼给你吃。”江远低着头和它说话,一只手给它顺着毛,十足耐心,眉眼温柔地安抚着。
不远处,看见他这样模样,程思琪目瞪口呆:“还第一次见江教授这么温柔耐心的样子呢,真是太意外了。”
“估摸着是只小母猫吧。”宋望一只手摸着她下巴,若有所思。
“噗……”程思琪喷笑一声,看着他,戏谑道,“小白还是只小母狗呢。怎么没见你这么温柔,别给自己没爱心找借口啊。”
“那不一样。”宋望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咬她耳朵,“你们江教授没女人,要有了你这么一女人,估摸着也就没时间爱它们了。”
宋望压低声音道:“一颗心就那么大,爱你还来不及呢。”
“肉麻死了你。”程思琪面红耳赤,忍不住推推他。
宋望在她耳边笑了笑,声音十分愉悦,半晌,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子,陪着她看了会贝南和嘟嘟拍戏,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猴子……
想到先前邵正泽那一通电话,宋望微微蹙眉,放开程思琪的手,到了边上去。
“大哥!”猴子语调急促地唤了声,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得亏你打电话了,真是的。突击检查了。”
“都查什么了?”宋望蹙着眉,若有所思。
“酒吧、会所、洗浴中心、游乐城,”猴子边想边道,“还有赌场那些,犄角旮旯都查了。他妈的来的忒突然,吓尿了。”
“出事了?”宋望挑眉。
“咱们没事。”猴子松了一口气,“下面那些你应当知道,都不过分。孟家那几个估摸着遭殃了。”
“继续。”宋望淡淡道。
“孟四损失最重,你知道的,他那些营生,太黄了。”猴子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些喜色,“不过挺奇怪。孟三好像进去了,也不知谁底气那么硬,直接逮了孟家老三,说是下面藏毒,数量还挺大。”
“孟二呢?”宋望又蹙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正想是不是和他有关系呢。”猴子继续道,“他这几年不在国内,眼下势头比不上孟四。奇了怪了,他没事。估摸着和他脱不了关系,孟家内讧了吧。”
“行了我知道了。”宋望略微想了想,道,“我一会过来。”
“成。”猴子应了声。
宋望掐了电话,伸手在自个眉心重重地按了两下,口袋里摸出烟盒,用江远的打火机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低下头吸了两口。
按他考虑,应该是邵正泽没错了。
京城四大家里,邵家实力最盛,平素不动声色,邵正泽也只有环亚总裁这么一个身份,可邵家其他人依旧涉足军政两届,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可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他却是有点糊涂了。
邵正泽和他不一样,为人极正,人情练达,处事总喜欢留三分余地,眼下,这出其不意对孟家一个重击,到底为哪样?
要知道,这几年许多生意并不好做,饶是孟家,前几年风头盛,眼下也已经在尽量漂白,孟歌先不说,孟三和孟四做得那些生意,放在明面都是重罪。
邵正泽这是想一举端了他们?
他和孟二牵扯上了?
宋望蹙眉想着,又觉得不对,脑海里思绪翻飞,他突然想起了许依依。
皇庭一号那一次,孟歌一出现就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虽说已经尽量不动声色,可他距离那么近,同是男人,怎么看不出那里面侵略意味十足。
再后来,许依依和《汉宫》剧组一众人先行离去。
再后来,孟歌出其不意收购京华,许依依经纪人隔日跳楼,而许依依,领了结婚证,单方面京华高调解约。
这里面,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