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山,灵虚观,屋中。
一个七八岁的锦衣小孩儿,梳着双角,快步小跑进来道:“娘,我这次小考,又是第一。”
被他称做“娘”的美丽女子却是道姑打扮,温言,抬头一笑,道:“兰儿,好样的,今日有乡民送来的野山珍,炖一锅山珍汤给你喝,配上野鸡,最鲜美不过,可好。”
“好,我早就想吃了。”锦衣孩童答到。
这道姑打扮的美妇和锦衣小孩儿,就是李纨和贾兰了。
七八年的光阴转瞬而过,当初从荣国府里搬出来,李纨就铁了心不和荣国府扯上关系,她们母子,除了过年的时候遣心腹嬷嬷去给贾母、贾政、王夫人等磕头,其余时间,均以八字相克为由,从不入府。即使是年节上过去,带的东西,也不过是庄子上的野味,而且数量很少,送给几位主子的礼物,也是李纨的针线和贾兰的功课。全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当然,针线是不是出自李纨的手笔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在护国寺山下住了两年,李纨培育出了罕见的绿菊,恰逢当朝首辅最爱菊花,李纨通过嫁给商户做妻的碧云牵线,隐姓埋名把花卖了出去。李纨求的是财,她也不需要通过菊花来扬名,因此,京中的斗花会,她是从来没有参加的。只把成品交给需要的商家,那些商家用奇花异草扬名,和李纨各取所需。
李纨手上的牡丹、菊花、山茶花、贴梗海棠等等适合做盆景,有市场的花卉,李纨卖出了许多,也得了不少银钱。
但是李纨手上想梅花、佛手、竹子之类的象征这高洁之流的植物,李纨是从来不卖的,她早就计划着通过这些花卉求个清名,自然不能沾了铜臭。就是通过碧云来卖花,也是转了几个弯,事情只有李纨和碧云夫妻知道,连贾兰的奶嬷嬷都不知。
当初嬷嬷居功至伟,等到贾兰长到三岁,李纨就以酬功为名,给嬷嬷立了女户,起了房舍,让她出去收养几个孩子,做养老之用,还给了几亩地,完全是小乡绅家老太太的模式。奶嬷嬷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心里明白李纨寡妇失业,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绝不会让贾兰让任何人亲近超过她的,因此,顺从的接了赏赐抽身。况且,李纨给的酬劳也不少,够她安稳度日的了,嬷嬷还乐得自己做主,不用看主子的脸色。
卖花主要是走的精品路线,得的银钱虽然不少,但不能和药材相比。
空间的确是一个神物,种下去的人参种子不过两年,倒像是有两百年的的药龄,起初李纨不懂药材炮制,直接采了新鲜药材,亲自易容跑去名声上佳的百年老字号药铺卖药。
那药铺掌柜得了人参直呼难得,要是炮制好了,绝对能做镇店之宝,李纨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得了一大笔银子。回程的时候,绕了几个弯子,换了几套衣服,才顺利脱身。回到了京郊庄子上,一年多没有再敢出手药材。
等确定那药铺没有发现端倪,李纨才敢接着干。两年的时间,够李纨在空间里种满了珍贵中草药。李纨亲自去学了炮制药材的技术,为了给集资学习医药之道找个借口,李纨直接出家做了女冠。
这年头,女冠会医术是正常的,李纨再和下人感叹一两句,要是她当时会医术,贾珠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至少在照顾他的时候,能让他舒服一些。听闻的人,都感佩李纨和贾珠夫妻情深。李纨找到了借口就直接找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大夫,开始学习医术,重点在炮制药材。
李纨长日无事,只学一招,自然很快就精通了。此时她空间里的药材,已经是三百年到四百年的药龄了,她采摘下来,炮制好,再通过外地商人的手卖出去,简直是暴利。
不过三年,李纨就积攒了一大笔钱财。这么一大笔钱财,李纨一个女子,又没有经商的头脑,只能置地买房了。李纨可不认为,一个在体制内单纯生活工作的小学老师,或者最大的本事就是官家的女子能做成什么大生意。天底下的聪明人可多了,李纨不能暴露了空间的存在。
李纨拿着这比浮财买下了离护国寺有些距离的灵虚山,在山上见了灵虚官观,又陆陆续续的在京郊和直隶、山东等地购买良田。她身上有诰命,这样的情况,在我朝等同于身上有官职的男子,不用交地税,其他税种也低,因此许多良田都是记在李纨的名下。
李纨既然出家做了女冠,就没有把自己锁在深闺的道理,经常以道姑的身份,给灵虚山周边的百姓施医赠药、舍米救贫,因此在这里名声极好。百姓们都知道,护国寺和灵虚观周边,佛道两家并存,且主事的都是慈善人,往往愿意道此地定居。
当初,李纨想的美,想买下护国寺的后山和周边。一打听才发现,“护国”二字,不是随便挂的,周边的山林、田地,都是皇家赏赐给护国寺的。李纨知道自己现在身份特殊,怕给李家和贾兰招惹麻烦,因此买了距离不远不近的灵虚山,离护国寺前山正殿很远,但也在护国寺的辐射范围之内。
李纨把家搬到灵虚观之后,就常常带着自己种的佛手、莲花、昙花之类的与佛祖有缘花卉植物,来拜访护国寺的藏经阁长老,以求学的名义。李纨虽年轻漂亮,但气质高华,藏经阁的长老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因此相交并无忌讳。李纨每次出门,都带着十岁以下的小道童和小道姑,更不会有什么伦理上的弊病。
李纨打的好主意,并不求见方丈,只以好学的名义,从藏经阁下手。藏经阁长老是整个护国寺辈分最大,但存在感最不强的人,李纨去了也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好学是真的,但也想求护国寺的庇护。长老见她真诚无伪,又喜她带过去的花卉,也默认了。
后来,李纨救活了从天台山引种的菩提树,才入了方丈和一众高僧的眼。
这七八年间,李纨精通道法、佛法,慈悲为怀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也算在清流圈子和修行、隐士的圈子里有了薄名。
贾兰三岁开始识字,作为曾经的小学老师,又有李纨的记忆,给贾兰启蒙并不费什么功夫。到了贾兰六岁的时候,李纨通过各方人脉,细细打听,终于让贾兰拜在了当代大儒苏一桢的门下。
当时,李纨遣了两个道童,抱着她养得最好的那盆兰花去求见苏一桢,并附了短签“吾有爱兰一株,心血灌之,遣送大师,君可善待否?”以兰花代指贾兰,苏一桢出了名的爱兰,再见了充满灵气的贾兰欣然同意。
“遣兰求师”的典故,也在文人圈子里流传,如今贾兰就在苏一桢的门下读书呢,同门还有三四个同龄的师兄弟。
李纨坐在圈椅上,和贾兰随口笑谈。李纨身上披了银丝羽衣,换个角度,还能看见上面的暗绣,端的流光溢彩。足蹬云履,布料是最舒服的,最适合做鞋子的,头发简单地攅成一个髻儿,髻上罩着一只白玉莲花冠。那冠儿上的莲花瓣儿薄如蝉翼,拿了丝绦系住,垂下两只雕成云头的翡翠坠角,既富贵,又清淡,很是符合她寡妇女冠的身份。
虽然只是日常在家装束,但李纨也把自己打扮得超逸脱俗。李纨当初之所以能下狠心出家做道姑,和道家穿衣打扮没有佛家那么苛刻也有很大关系。
李纨正在和贾兰说学里的趣事,小道姑夏冰就过来禀报,有客人来了,还是护国寺的长老之一空明大师引来的。
李纨看了看身上的装束,待客并不失礼,就让贾兰去歇着,自己出去迎客了。
到了道观带客厅一看,来了六个人,护国寺的空明,隐士苍山北,还有三个衣着富贵之人,看着像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儿子,还有一个人约摸是个将军,身上有浓厚的战场杀气,看着和当年参观军营时,遇见的特种官兵一样。平时看着不显眼,遇到突发情况,气质大变,犹如猛虎出谷。六人都坐着,乍听李纨开口,都站起来,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
“无量寿佛。今儿是什么日子,空明大师、苍山北,你们二人怎的来了,往日不是嫌我这里富贵气太浓了吗?”李纨和两位大师平辈论交,说话随意。
“我什么时候嫌弃了,分明是你瞧不上我啊,好好的兰儿送给了苏一桢那个老鬼,我要盆花儿跟要命似的。”苍山北笑着调侃。
“可不是要命,我好好的昙花,人人赞其幽香清雅,在你眼里,就是能做个好菜,真是让我心疼的要命。”李纨笑着问候了苍山北和空明,又转头问道:“还不快给我介绍介绍,这四位是?”
“阿弥陀佛,这位是……”空明大师低宣佛号,就要介绍,苍山北大打算道:“难不成你不用花做菜吗?就因为稀有些,你就心疼了,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常见的花就不是花了?哼,且让我为难为难你,你不是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自己掐指一算,还虚我俩给你介绍吗?”
苍山北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的狂放性格,李纨都习惯了。李纨哭笑不得的上前对四人单手竖立,点头示意,道:“四位先生能和苍山北相交,想来也是同道中人,可愿让贫道猜上一猜?”
“请。”四人中年纪最长的富贵老爷开口。
“那贫道就直言了。请这位先生上座。”李纨示意那个应该是军人的人上座,笑道:“苍山北,快把位置腾出来,让这位先生坐。”
苍山北狂放不羁之人,和李纨又熟,李纨刚刚说话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坐下,去拿茶果吃了。
苍山北放下手里的茶果,不服气道:“怎的,就让这家伙做了上位,我就要坐这儿,茶果我都吃了。”
“端着你的茶果让位子吧,我是主人家自然听我的。”李纨不客气道。
“嘿,今日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还就真不让了。”苍山北收了懒散,端正做好。
“你又何曾在乎过一个位置,观外的草地都躺过,你今儿果然是来给我抬杠的吧。”李纨气道。
那个军人模样的人倒是憨厚的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坐哪儿不是坐,不用让了。”说着就要去做那右边下手。
李纨忙拦住道:“我看先生是个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