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进了荣国府不过两个月,就做出弄死重孙女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丑闻,贾源和贾代善匆匆忙忙的往长孙院子里赶。
贾谢氏和贾史氏也爬起来扶着丫头的手往内院赶,不理会老太太在后面阴阳怪气的冷哼:“一个丫头,死了又怎样?”
贾代善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两个大丫头拿着热帕子给长孙敷头,屋子里冷的紧,贾代善道:“怎么不燃碳。”
“善哥儿啊,府里的中馈都交到老太太手里了,老太太说节俭,你们两个爷们不在的日子,我们连碳都是用不上的。”
“什么!”贾源不可置信,现在都是深秋了,京中的深秋不燃碳,一个小孩子如何受得住。
“我每每和老爷诉苦,老爷只当我小肚鸡肠。好叫老爷知道,不仅是碳,平日里我们的饭菜,不过一荤一素一汤,可怜儿媳妇在保龄候府金尊玉贵的养大,到了我们荣国府,却连饭都吃不饱了。说出去谁又信呢,堂堂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都快饿死了,比难民都不如。”贾谢氏哭诉道。
“我不知道……”贾代善呐呐。
“你当然不知道,你现在眼里、心里就只要一个幺娘,可成想过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每天晚上冷的睡不着觉!回来的那天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谁都越不过嫡妻去,而今呢!”贾谢氏骂道。
“母亲,母亲,别说了,这都是命,这都是命,活不成了,我陪着母亲共赴黄泉就是了。”贾史氏抱着贾谢氏痛哭,这个时候,他们婆媳倒是心往一处使。
贾源和贾代善面面相觑,尴尬极了。当初,老太太要掌管中馈,他们也没当回事儿,就直接把事情交给了老太太,哪想到居然让自己的妻儿差点冻死、饿死,如今满屋子的下人都在,两个当家男人尴尬极了。
“父亲……父亲……”这个时候床上的长孙出声了,打破了这满屋的尴尬。
贾代善连忙两步跳过去,摸着长孙发烫的额头道:“长孙,父亲在呢。”
“父亲,你来看我了……”长孙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道:“父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太医马上就到,你怎么会死。”
“我信父亲。您是我的父亲啊,再怎么打我我也不会改口,您就是我的父亲。”长孙抬着手,摸贾代善的脸,不经意的把满是伤痕的手臂晾了出来。
贾代善看着白嫩手臂上的红黑伤痕,怒不可支:“长孙,谁打你了。”
“幺娘,我才不叫她娘呢,我有娘,她说我娘早就死了,现在的娘也马上要给她腾位置了,可是我就是不叫她。”长孙说到,又仿佛被贾代善的脸色吓住了,瑟缩道:“父亲,我是不是不乖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长孙,长孙,我的儿啊,娘在呢,娘在呢,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娘也不活了。”贾史氏上前来,扑在床上痛哭。
“老爷给我一个准话吧,你要是不处置了幺娘,我和儿媳妇就自请下堂吧,好歹还能捡回一条命呢!”贾谢氏满脸泪痕却昂着头道。
“娘,你说什么呢!”贾代善心酸道:“都是儿无用,让您受委屈了!来人啊,去把那个幺娘关起来……不必忌讳老太太。”
贾代善说完又去看贾源,贾源也点头,奴才们才退下去办事。
太医匆匆忙忙的过来,一搭脉,马上就知道情况不严重,但是,看着哭成一团的国公府人和世子夫人,直接说道:“女公子的情况有些严重,长时间没有好好进食,又有外伤,唉,孩子年纪小,身子本就不比大人,又是女子,不知会不会留疤。”
“太医,太医,救救我的女儿啊。”贾史氏哭道。
“世子夫人放心,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太医躬身道。
正准备送走太医,去抓幺娘的下人就来报:“老爷、少爷,老太太拦着不让,说二夫人怀孕了。”
“哪儿来的二夫人,没规矩的东西!”贾源斥责道,太医还在,这种家宅不宁的消息,怎么能往外说。
贾源深深感到,把中馈交给母亲来管是个错误的决定,亲自安排人把太医送了出去,又叫人去街面上请个大夫来给幺娘诊脉。
幺娘的确怀孕了,贾源和贾代善的决定,就是把管家的权利还给贾谢氏。
长孙费尽心机演了这么一场戏,贾谢氏和贾史氏配合默契,却依然抵不过孝道和子孙。
长孙从来没有这么灰心过,她早就做好了应对阴险宅斗的准备,结果却过了三年无忧快乐的时光;她以为自己可以一击成擒,把老太太排挤到宁国府去,解决那个幺娘,也算是个贾史氏投诚,没想到。她那个会抱她抛高高的父亲,也认为她的存在比不上一个即将出生的男孩儿。
是的,大夫说幺娘怀的是个男孩。
长孙不敢肯定这个孩子是不是日后的贾赦,这才能解释贾史氏对贾赦的态度为什么那么糟糕。
这些担心和不安,都不是俺么迫切,现在长孙最紧急重要的任务是恢复身体。她被赏赐了很多东西,用来安抚她,两个男主人都是混战场的,抢过来了宝贝不要太多,手上溜一点儿东西出来,就够长孙享用不尽了。
长孙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给贾代善提出了自己要识字的要求。
“怎么突然想要识字了?”贾代善不解。
“爹爹寄回来的信,我都不认识,奶奶也不认识,等我以后识字了,就可以给奶奶念信了。”长孙病了一场,贾代善对她倒有些亲近了。
“是个孝顺的,为父给你安排。”
长孙过了四岁生日,贾代善安排了一个落魄世家的女子来教她识字、规矩、针织女工。
在这期间,幺娘产下了一个儿子,老太太抱去抚养在身边。幺娘在产子后一个月,突发产褥症去了。长孙不知道这是其中谁的手笔,但不外乎就是贾史氏和贾谢氏两个人了。
宁国公贾演一直在外征战未回,贾谢氏也找不到机会把老太太打包送过去,只能默默忍耐。
长孙现在每天陪奶奶在佛堂祈福的时候,都在虔诚的祈祷,宁国公赶紧回来,把这个老妖婆收走。自从她来了,荣国府的日子就过得乱七八糟。
贾源给幺娘生的那个孩子取名为贾敦,折让长孙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贾赦,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这只蝴蝶翅膀,还是有用的。等到贾史氏生下了贾赦,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会那么差了。
贾敦三岁的时候,贾史氏怀孕了,贾代善却没有时间在家里陪伴妻子,他又接到了命令,和荣国公一起出征了。
没有了男人的荣国府,也渐渐平稳下来了,贾谢氏如今管着家,男人走了,她也懒得做样子,只要保证老太太吃喝不愁就是,请安也只挑老太太没有起来的时候,在院子外面磕个头,就算了。无论什么时候老太太来请都说没空,有事儿就通过丫鬟传话。
现在丫鬟的卖身契都捏在贾谢氏手里,谁又敢违背她。
贾史氏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战场上传来贾代善重伤濒死的消息,贾史氏受惊早产,身子亏损严重,据说不能再孕。
等到朝廷官方消息确认,原来贾代善是佯装受伤诱敌而已,荣国府的两位战将兵分两路,诱敌深入,一举全歼了叛军,皇帝龙颜大悦,多有赏赐。
带着赫赫战功归来的贾代善,得到的确实他的长子夭折的消息。贾敦已经四岁了,结果说是出水痘,没熬过去,就去了。
贾敦一直是老太太照顾的,老太太嚷嚷着不信,一定是有人害死了贾敦,老太太坚信就是贾史氏害死了贾敦,不然为什么贾赦出生了,贾敦就死了。谁受益,谁就是凶手,这就是老太太朴素的逻辑。
老太太一直大吵大闹,贾代善虽然对幺娘已经没有多大好感了,但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很有感情的,贾代善顿时有些怀疑贾史氏,很快贾史氏就失宠了。雪上加霜的是,贾谢氏美其名曰不让贾赦受牵连,把贾赦报到自己的院子里抚养。贾谢氏和贾史氏原本联合对抗老太太的情谊消磨不在,联盟破裂。
万幸,这次战役,宁国公也回来了,老太太搬到了宁国公府。
荣国公贾源在战场上受了伤,加之年纪大了,请旨把爵位传给了贾代善,单独搬到梨香院静养,少现人前。
短短一年时间,荣国府内形势变化如此之大,八岁的长孙,站在院子里,心中忐忑。
清早,长孙很早就起来,捧着自己头天晚上就做好的抹额,自己走到了东正院去给贾史氏请安。这是贾史氏疑似失宠之后,长孙每天坚持的事情。贾史氏既然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雪中送碳是最好不过的。就是没有原著的外挂,一个侯府爱女,只是疑似杀了一个侍妾,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幺娘在成为贾代善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给她办正经的纳妾文书,老太太叫嚣着幺娘要做正经二房,问题的关键是,我朝一夫一妻多妾,没有二房、平妻、贵妾的说法,都是民间的叫法,在律法上是站不住脚的。贾史氏别说只是嫌疑,就是她真的明目张胆的打死了幺娘,那也是幺娘活该,贾史氏最多赔点烧埋银子。
长孙到了东正院,门口掀帘子的小丫头,客气的福身行礼,打起帘子,让长孙进去。
“女儿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难得你有孝心。”贾史氏端坐在椅子上,身着暗色褙子,整个人气质大变。长孙刚出生的时候,贾史氏还是含羞带怯的新婚少妇,对丈夫和婚姻生活充满了期待,如今已经进化成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了,气质端庄威严,谁也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