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也是个好的,家世、人品……”
“等等,这陈波是谁?”贾元春打断道。
“不是说你为此人品评过诗词,还下过一盘棋,对他颇为欣赏,我也是听外面人说的。”王夫人道。
“娘,我掌管着文学馆,每天在哪里坐一个时辰,来借书的人都和我说过话,我给品评过文章的人三年来不下千人,下过棋的也不计其数,这哪儿能做准。”
“可我听说,他在外面赞颂你的美名,现在京城里想娶你的公子、士子可才真是不计其数。”王夫人自豪道,女儿的名声大了,就算有一二说酸话的,也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那些人,多半是凑热闹的。在我没嫁人,他们没娶妻之前,不说几句愿意娶我,好像就跟不上潮流一样。您别放在心上,我不是以为羞涩不懂为自己考虑的人,遇上合适的,定和您通气。”
“那我这里有收集好的各家公子情况,我给你,你慢慢瞧吧。”王夫人道,等到回到房间,下人把东西送来,贾元春看着这么厚厚一摞,看着王夫人亲笔书写的字迹,心中感动不已。要知道王夫人的文学水平,就是能识字会写的地步,要说写的多好,文采之流那是一概没有,就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贾元春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是后话不提。
现在还在路上散步,王夫人也细细叮嘱道:“你的婚事,多半还要看陛下和娘娘的意思,你平日里多去娘娘那里奉承,看着你乖巧,娘娘也能多上心一点。”
“我会的,您放心。”贾元春道。
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母女俩又说了些闲话,才分开。
贾元春回了卧房,也睡不着了,起身端坐在书桌前,列起了分析表,看看成亲和不成亲,哪个好处多。算来算去,都差不多,让贾元春也做不了决定。
突然,她想起来,她已经担任了三年的宫中内学堂教习,且只有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师父,也就是说,在过的两个三年,她就能让宫内伺候的人都变成她的弟子,在这个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时代,这也太危险了。对换公告的主人来说危险,对她来说也危险啊。看来,这次回去,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多早几个女官分担了,不然,早晚吧她拖下水。
现在她根基还浅,很多老资格的宫人并不很买她的帐,现在脱手,也好说。
如今这样,她婚事的选择范围就一下子缩小了。要么嫁给外放的官员,一辈子用不到宫中资源,要么嫁给皇帝。就还嫁给皇帝信任的亲王都不行,再信任,当亲王妃能指使宫中大部分仆役的时候,也会怀疑的。
这么一想,贾元春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成亲吧。
但反过来说,宫中仆役又不是傻子,会为了一个名头,违背主子的命令,也学事情不像她想得那么严重。
真是!这也有理,那也有理!此时最没道理!贾元春想了半天,成功把自己的脑袋搅成了一堆浆糊,头疼的不行,干脆先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在贾府过了四天舒坦日子,又要回宫了。
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和皇后娘娘说,要增加内学堂教员人数。
“娘娘,臣现在要管着藏书楼和文学馆的事情,原先还好,如今事务越来越多,臣也怕有什么疏漏,耽误了宫人的教导,不若请娘娘再调配几名女官一起执教,臣也好偷偷懒。”贾元春在皇后面前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你哟,这我可做不得主,你讲的课,陛下、太子和朝中大学士都去听过,言道比国子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上哪儿去找如你一般有学问的女官去。”皇后娘娘推辞道,皇帝对内学堂有自己的考量,在一起生活了近四十年,皇后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娘娘,都是大人们看在臣一介女流,口下留情罢了。臣那点儿微末功夫,岂敢与国子监众位大儒争先。若是一时找不到人选,不若把平日里教习规矩的姑姑也提成师父,您意下如何,世间的学问千千万,可不是书本上的才是学问。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姑姑们本也是女官,提一提品级的事儿,您瞧呢?”贾元春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了。
“嗯,说的也有些道理,待我问过陛下再说。”皇后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
待贾元春告退出去,皇后和心腹安贞女官商议道:“这贾女官怎么回事儿,回去了一趟,就忙不迭的推辞起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回娘娘,没有呢。跟去的宫女说了,贾大人和王夫人(贾元春升官赐其母夫人品级)就说了些家常闲话,主要再说贾大人的婚事呢。”安贞回禀道,果然,那些宫女里,有诸位主子的人。
“婚事,看来,贾女官是觉得她外嫁,掌着宫人教导,势力过大不好,也是个明白人。不过内学堂关系陛下的国政布局,也不是我可以插手的。晚上,陛下过来的时候,你提醒我告诉陛下一声,我们听陛下的。”皇后自觉看透了贾元春的想法。
“是,娘娘。”
晚上,果然,陛下来皇后宫中安歇,皇后把贾元春的意思禀报了陛下,并委婉的表示了赞同。
“不急,且等一等。也别说出去,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皇帝押了口茶,淡淡道。
既然皇帝这么时候,皇后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贾元春驳皇帝的意思。“陛下放心,贾女官说话的时候,只有我和安贞听着呢,定不外传。”
第二日御书房,皇帝和太子谈话的时候,还说到这件事。
“你可是走漏了风声,贾元春回府一趟,回来就马上要求增加内学堂的教习名额。”皇帝问道。
太子脸色一紧,道:“此事只有儿臣心腹得知,目前引而未发,得知全局的就儿臣和父皇,贾女官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自从贾府分家以来,父皇也一直有人手看着,相信贾府和那些人都没有联系。会不会是巧合?”
“世上哪儿有巧合,只有安排周密的布局。且等着吧,若是贾元春再来请求辞去文学馆的差事,那就是真看出什么来了。”皇帝淡淡道。
“是。”太子自认布局周密,想拿贾元春和贴身跟着他的宫娥、太监做饵,引他那几个不死心的兄弟和和朝中结党大臣上钩。宫中能自有出入内宫、外朝的,除了通过各宫门严密检查,就是贾元春了。她每日都要去外朝的文学馆,文学馆虽还算在皇宫的大范围内,但已经是处理政事的外朝了,平日里大臣们也多在这个范围活动,防控不是很严密。太子不相信,贾元春一个女子,能看出这样周密的布局来。
贾元春若是知道,肯定大呼冤枉,她只是在为嫁人作准备而已啊!可惜她不知道,所以她为了消减自己的权柄,减轻日后可能引发的信任危机,巴巴的跑去和皇帝讲经,然后委婉的提出,分权。
“藏书楼里事宜简便,臣还能胜任,只是内学堂和文学馆,事务繁杂,臣一人一身,资质有限,实在是吃力,请陛下怜惜,赐臣两个帮手,可好?”贾元春请求道,她是真觉得藏书楼这座图书馆的管理非常简单,文学馆接触的人多,王夫人不是说了已经有留言传出来了,她不想成亲是她的事儿,可是被留言逼得不能成亲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贾元春在脑子里高速思考,这是哪句话没说对?还是触动懂到了皇帝什么隐秘心思?到底哪儿不对了啊,你说话啊!贾元春在心里摔桌,面上显出忐忑之色来。
“贾卿不必忧虑,朕信得过你。你先兼着吧,朕忙完了这段时日,就给你挑人,你也自己先看着。”皇帝道。
“谢陛下。”贾元春以为这是皇帝明白她的意思,想要分权了。
皇帝肯定贾元春是看出了什么,但是不敢说,只能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了。这样南辕北辙的思维,遇上,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皇帝叫了太子来,告诉他贾元春果然来请辞了,又把贴身伺候贾元春的宫女秘密叫来问话,那宫女道:“大人近日穿衣只穿轻便、利于活动的服饰,只在外面罩大衣裳,以应宫规。不穿绣鞋,只穿靴子,头饰也多简便,多带头钗,金步摇、坠珠发带等不用,发髻均梳元宝髻、堕马髻等,灵蛇髻、飞仙髻等要多用假发的发式一概不用。”
这宫女真是个人才,没有打探道贾元春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和藏在发间的尖利簪子,但通过平日打扮就知道贾元春心中有鬼。贾元春真的是为了原著,以防万一而已啊,结果把自己给坑惨了。
“听听,她果然是看出来了,倒是个人才。”皇帝道。
“父皇,儿去问了看着贾府的人,说贾女官家中闹了小贼,其母请了王子腾和贾赦过去商议,加强了家中防护,王家和荣安伯爵府上也加强的防卫,他们果然听到了风声,定是贾女官告诉他们的。”太子称声道。
“那你查出来,是哪个走漏了风声不成。”
“父皇,来来回回梳理过七八遍了,的确没有人和贾家、贾女官接触,看来是贾女官自己看出来的,像这个宫女一般,观察入微,心思灵敏。”太子道,他也不敢置信自己的计划会在细节上出问题。
“那就抓紧办吧,一个贾元春能看出来,说不得还有第二个贾元春。”皇帝摆手道。
“天下如贾女官这般人才,可找不出第二个了。”太子奉承道:“都是父皇慧眼识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