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持站在山巅,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看着一行人的身影忙碌走动准备下山。
二胖虽然心思复杂,可始终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把远宸交给他应当是没问题的,而真正要担心的其实是自己吧。
许持抬头看天,不过傍晚,天色已经将黑,冬天就是来的这么凄凉,这一晚他如七年前一样,一个人无比孤独的处于这座高山之上,四面无亲。
“大师兄,舍利子碎片是否已经落入白孔雀手中了。”唐远宸从后面走过来,轻声询问。
许持差点没垂头落下泪来,唐氏一门以命守护的东西居然被自己如此轻易就丢掉,他还未回答便又听远宸道:“从二师兄搜山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不简单了,我从小便知他们给我的手串不是简单东西,但直到那时候才醒悟这就是害的唐门被覆灭的舍利子碎片,然后担心被二师兄发现所以把东西寄给了你。”
许持转过身按住远宸的肩膀低声道:“大师兄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把舍利子碎片拿回来……”
“不,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远宸突然抬起头用一双大眼定定地看向许持,“大师兄,我哥哥已经死了吧?唐门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许持摸不清楚这孩子心里什么打算,按说满门都没了还能是哪个意思?再说唐远腾究竟死没死,还是不是自由的,他不敢告诉远宸,万一希望落空那会让孩子陷入更深的绝望,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对方说完。
“所以,我们不要舍利子了吧,我不想大师兄再和我哥哥一样了……”远宸反按住许持,少有地坚定说道,“大师兄,一起走吧,师门被毁我们可以换地重建,可是人一旦没有了就永远没了。”
许持浑身颤抖了一下,鼻尖酸涩无比。
“远宸,听大师兄说,无论大师兄去哪儿,白孔雀都不会放过我,与其我和你们一起离开让他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不如就在这里等他,还能拖延住他,让你们去找帮手。”许持揉了揉师弟毛茸茸的脑袋说道。
唐远宸几欲哭出来:“非要留下来吗,不能一起走吗,我们师门难道真的敌不过他?实在不行都不活了和他拼了啊!”
许持忍不住又要笑出来:“你是傻子吗,能活为什么要死,而且大师兄也不是必死无疑的。”虽然如今他由系统赋予的各种能力都有减弱趋势,可不死之身这种技能还没用过,人生总要赌一赌的,大不了最后玉石俱焚也算轰轰烈烈的一生。
想到这里的许持眼睛微微眯起,已经决定赌一赌。
唐远宸还想说什么,许持直接捂上他的嘴,叹息道:“傻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听大师兄的,没事儿,你们先走,我随后就会赶到,你要不想再被我敲过去就试试看顶嘴,我还管不住你了?”
这种明显欺负孩子的举动持哥做起来得心应手,远宸大眼委屈到极点,眼看又要哭出来,却不想他直接头一扭,压抑道:“大师兄一直就是自以为是,我们根本都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这么护着了,我们也能保护你了!”
许持双拳一紧:“我从未怀疑过你们,可是白孔雀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小时候我们因为不懂事所以一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大师兄,我知道我们错了,如今我们也想回报大师兄了,大师兄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这份危险呢!”唐远宸一边跺脚一边哭喊着跑开,徒留许持一人站在山崖边沉思。
想了半天,许持笑了笑。
小屁孩儿,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说这么一段话让他感触颇多,可始终是不同的——持哥能流血受伤抵挡刀枪剑戟,挡完了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可如果是他们被段无量擒获,看在自己往日做过的那些事儿的份上,恐怕师弟们身上还要多无数道伤口,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太阳都说不定,这么相较,还是自己面对来的实在一些吧。
教养七年,这一刻竟有些生离死别的意味。
二胖早已脱离了胖这个形容词,器宇轩昂地站在离许持不远处,眼中情绪复杂地能凝成实体,却只是沉默地把埋头奔过来妄图跟他咆哮的唐远宸再次打晕提走,许持遥遥看着他的背影,双目微颤了一下。
路都是自己选的,二胖从便也是忍辱负重只为如今,自己这番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完美的解决掉,恐怕所有人都逃不过。
大年初三这天傍晚,许持在悬崖边看着他们从收拾整顿到全部下山,从太阳高悬到日暮西山,整个人如同一杆笔直的翠竹长毫,一眼望去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和疲倦的神态,而他却身姿挺拔,毫不示弱,似于山顶之巅睥睨万千,胜券在握。
直到最后一个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许持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转身走回了师门。
同七年前相比,如今的八卦门早已蜕去了山野三流门派的破败外表,从山下步上台阶的普通人几乎都会被八卦门的雄伟大门震撼到,那是许持命令所有弟子们务必要做好的事——师门的大门就是一个人的脸面,想要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地示人就必须要整理好脸面,所以自从八卦门活过来之后一直便是干干净净亮亮敞敞的。
甚至在没有招揽那么多弟子的时候,一砖一瓦都是许持和师弟们自己身体力行去擦拭的,春夏的雨水和秋冬的霜雪在这里留下过印记,混迹着他们七年来的汗水和欢声笑语,与这些融为一体。
许持摸了一把被师弟小时候用小刀凿的坑洼的木门,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甩了甩衣袖,走进了他半年未曾踏足的书房。